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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的微笑

2014-05-13 来源: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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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夜深了,家是那么静,静得连客厅墙上的挂钟一响,就能把人吓一大跳。等钟响过十二下,韩程中习惯地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起身回到自己的卧室。

看到保姆王妈在整理床铺,韩程中穿好睡衣走过去,说:“王妈,我自己来吧!”

王妈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石英表,摇了一下头,说:“佳宁到现在还没回来,是不是又值夜班了?”

“是啊,小夜班……”

“唉,你们夫妇俩一个当医生,一个当护士的,成年累月不着家,可怜孩子啰!”王妈手不停,嘴也不停,又开始絮叨起来了。

韩程中倒也司空见惯,微微一笑,劝道:“王妈,你以后可不能再这么说了,笑笑本来就跟她妈妈闹别扭,听了您这话,更有意见了。”

“哦,哦。”王妈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韩程中问:“笑笑睡了吗?”

“刚睡了。一晚上不肯回她的小房间去,说今天是礼拜天,她妈妈临到医院值夜班的时候,答应过她早点回来的,她缠着她的外公下了一会儿跳棋。结果,妈妈还没回来,老人家却熬不住了,笑笑也就回房间去睡了。”

“外公有心脏病,以后别让他们玩得太晚了!”

王妈使劲点头,说:“放心吧,别看笑笑年龄不大,可知道心疼她外公了!”

韩程中感叹道:“是啊,这一老一少是谁也离不开谁了!”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何佳宁一脸疲惫地走了进来,那双平日里柔美的大眼睛也耷拉了,毫无生气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王妈心疼地说:“佳宁啊,怎么又这么晚才回来呀?我这就给你端杯牛奶来!”

何佳宁把随身包一扔,有气无力地说:“王妈,不用了,我累!”

王妈看了一眼年近四十岁的何佳宁,摸着对方的肩,心疼地说:“看你,这些日子又瘦了!”

何佳宁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起身去洗澡,王妈立刻跟了过去。

夜更深了,家也更静了,但韩程中的心绪却突然高涨起来,他感受到妻子洗完澡后的那种清爽和温柔。

而何佳宁也同样感受到丈夫那期待的目光,她像少女一样咯咯地笑着,带着一身淡淡的清香钻进等候了许久的丈夫的被窝里。

韩程中一把搂住她,竟激动得有些结巴了,说:“佳、佳宁,我们好久没有这样了!”

何佳宁温柔地偎在丈夫的怀里,嘴贴着他的耳朵呢喃着:“对不起,程中,对不起……”

韩程中亲吻着妻子,说:“别这么说!我们都忙,知道我现在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听到妻子柔声地问,韩程中忽然觉得体内又涌动起久违了的那种激情澎湃。此时的何佳宁感受到了大丈夫、大男人的那种特别的力量。

门忽然“吱呀”地响了一声,一个瘦小的身影悄然闪进来。床上的两人吓了一跳,松开了身子。

何佳宁连忙退回自己的被窝,问:“啊?谁?”

那个小身影开心地笑着,故意大声回答:“嘻嘻,何护士长,我是3号病房5床的韩梦!紧急呼叫!快来抢救我!哈哈!”说着笑着一个跳跃,蹦上床,像泥鳅一样钻进了大被窝里。

原来来者正是他们的女儿小韩梦!何佳宁捂着胸口长吁了口气,慈爱地拍了女儿一下,说:“你这孩子,吓妈妈一跳!”

韩程中哭笑不得,推推女儿,板着脸叫着孩子的小名:“笑笑,别开玩笑了,回自己屋睡觉去!”

小韩梦撒娇地搂紧妈妈,执拗地说:“不,我今天要跟妈妈睡!”

“笑笑!你……”韩程中说着,伸手去揪孩子。

何佳宁用手一挡,说:“就让孩子留这儿吧!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次和孩子亲近的机会!”

韩程中只好把灯打开,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无调侃地对妻子耳语:“老婆,我顾全大局急流勇退!去书房睡了!”

何佳宁羞赧地笑笑,望着丈夫走出去,回头刮了一下女儿的鼻子,说:“你这个捣蛋鬼!笑笑,你听我说,妈妈今天又回来晚了,可是,确实是有原因啊。我们血液科有个病人突然出现并发症,情况很危险……”

小韩梦猛地捂住双耳,叫起来:“我不听,我不听!”

“对不起!”

“妈妈,自笑笑懂事开始,听你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三个字。您知道吗?笑笑也病了。”

“什么?”何佳宁一惊,赶紧伸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疑惑地问:“没发烧啊?告诉妈妈,你到底哪儿不舒服?”

小韩梦的小嘴俯在母亲的耳边,细声细气地说:“笑笑得的是母爱缺失症,寂寞孤独症,还有……”

何佳宁惊讶得睁大了眼,问:“这都是谁教你的?”

“你教的呀!还有爸爸!一个血液科护士长,一个心外科主任,你们两个一见面,说的话题都是这个人得了那个症,那个人得了这个病的,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你们就没看出来自己女儿也病得不轻了吗?”

女儿的话让何佳宁心里酸酸的,眼眶都一阵潮湿。她怔怔地望着女儿,说:“孩子,妈妈检讨!这样吧,明天是你十二岁的生日,咱们全家人好好庆贺一下,怎么样?”

小韩梦仰起脸问:“真的?妈妈说话算话?”

何佳宁又一把抱住女儿,说:“当然!”她关上灯,把女儿搂得紧紧的。

窗外的月亮已经偏西了,小韩梦很快地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梦见妈妈为了陪她和外公,真的辞去了护士工作,当了一名人民教师,连批作业本都搬回家来做。然而,小韩梦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天晚上竟是她偎在妈妈温暖怀抱中享受甜甜母爱的最后一个晚上……

翌日清早,何佳宁和平时一样,提早来到血液科护士站。当她穿着洁白护士服,戴着有一条蓝道的护士燕尾帽匆匆地走过洁净的血液科病区的走廊,不时有年轻的护士迎面走来,礼貌地问候:“何护士长好!”“护士长!”

何佳宁微笑着频频点头,回应着。她的心情非常好,想着晚上就可以在烛光中补报对女儿的亏欠之情。

为了在班上多做点事,中午她就没有回家,一直到下午快下班了,她还觉得有放不下的事,便来到一间隔离病房前,正要进去,手机铃响了起来。

是丈夫韩程中打来的,还是叮嘱她今天为女儿过十二岁生日的事情。何佳宁让他放心,分工明确:丈夫给女儿买生日蛋糕,必须是笑笑最爱吃的巧克力蛋糕;鲜花由当妈妈的准备,六点准时下班,到东方大酒店,算上堵车时间,六点半肯定到。韩程中还不放心,约好六点钟两人在医院门口碰头,他开车,两人一起走。

何佳宁答应着,把手机揣进白大褂兜里,戴上厚厚的口罩,推门进了隔离病房。

病床上躺着一个四十岁左右、很瘦的女病人,脸色灰暗,不时地咳嗽。

一旁约十来岁的农村女孩戴着厚厚的口罩,把刚擦过病人嘴的纸巾扔进纸篓子里。她长着一双秀气的眼睛,梳着一条又粗又长的辫子。

女孩子担忧地看着母亲,又不时地观察输液管的点滴速度,回身操着很稚气的口气告诉何佳宁说:“何阿姨,我妈妈她咳了一夜了……”

何佳宁低头看了一下纸篓子里面的一团团带着血痰的纸巾,不易觉察地皱了一下眉头,指了指自己的胸牌对病人说:“桂兰大姐,我是何佳宁。”说完,她和女孩一起用力把桂兰的身子扶着侧过来,又慢声细语地安慰道:“大姐,你感染了肺结核,痰多,医生给你输的药里面有化痰的药。你呢,要尽量地侧身躺着,还要背对着你女儿,小心把唾沫星溅到你女儿,危险,知道吗?”

病人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这时,年方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医生秦凯生走进来,到了病床前,轻声问:“病人怎么样?”

何佳宁低声回答:“还有低烧,咳嗽没有好转,反而加重了。”

秦凯生用听诊器听了一下病人的肺部和心脏,表情严峻地摇了摇头,把何佳宁拉到一旁,低声说:“何护士长,我看还是把病人转到传染科吧。”

何佳宁说:“已经和传染科联系了,可是他们的床位也很紧张,一时腾不出来呀!”

“她虽然是我们的白血病病人,可现在她的痰菌呈阳性,传染性很强,已属三型了。”

“传染科说,床位一腾出来就告诉我。所以,要转也得等明天了。”

秦凯生沉吟片刻,说:“那好。从现在起到明天要时时刻刻密切观察,千万不要在我们血液科出事。”

何佳宁让秦医生放心,看着对方走出了门,她忽然感到有一双小手使劲地拽住了她的白大褂的衣袖,回头一看,是病人的女儿,那个长着一双秀气眼睛的小女孩正抬着脸望着她,目光充满了恐惧。

“护士长阿姨,你们在说什么?我妈会出什么事吗?”小女孩问。

何佳宁一阵心痛,不由地抓住那双小手,安慰她说:“不会有事的,不会的。”白大褂里的手机响了一下,那是她预先设定好的闹铃响了,已经是五点半了,何佳宁心里很纠结,既惦记着女儿的生日,又不放心病人。

正在左右为难举棋不定的时候,科里的老资格护士、何佳宁的好助手、好朋友苗玉珍急急忙忙跑了进来,满脸惊讶地问:“护士长,怎么还没有走?”

何佳宁看看病人,小声说:“小苗,我还是不放心!”

“何姐,你就放心走吧,有我呢!”苗玉珍不由分说地把何佳宁推出病房,“快走吧。你要给女儿过生日,花都帮你买好了,就放在你的衣柜里!这回你说什么也不能再让笑笑失望了!”

苗玉珍小何佳宁几岁,长着一双浓眉大眼,说话、做事很是麻利、干练。她的一句话说得何佳宁泪花都出来了,她知道这几年亏欠女儿的太多,此时眼前总是晃动着小韩梦企盼的眼神,她决定这一次一定要让女儿满意,因为今天是孩子十二岁生日呀。于是,她再三叮嘱苗玉珍,有情况一定要及时跟她联系。看着苗玉珍满口答应后,何佳宁这才一溜小跑回到护士长室。她一边换衣服,一边从更衣柜里面拿出一束香水百合,喜爱地闻了闻。花束用彩色电光纸包装得很漂亮,上面插着一张心形的红色卡片,写着:“女儿韩梦十二岁生日快乐!”

何佳宁欣喜地笑出了声:“呵呵,这个小苗,想得可真细心!”

这时,一阵钟声从远处的钟楼隐约传来。何佳宁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表,迅速脱下白大褂,掏出柜子里的一件素雅的外衣穿上,捧着那束香水百合,满脸喜色地走出门。正要回身带上门,里面的电话铃骤然响了起来。何佳宁一怔,本能地反身冲进屋,抓起电话筒,大声地说:“喂,我是何佳宁……”

电话里传来苗玉珍焦急的声音:“护士长,不好了,隔离病房的病人突然大咳血,把血痰误吸进气管,出现了窒息前兆!”

“什么?”何佳宁双眼蓦地一睁:“好,我马上就来!”

瞬间,她的脑子里把过生日的事情抛到了爪哇国,撂下电话,麻利地脱下外套,随手将它和那束香水百合一起放进衣柜里,连锁都顾不上锁,重新穿起白大褂,冲出门。

这一天是2000512日,对于全世界的护士们来说是个值得纪念的特殊的日子,而对于何佳宁和韩程中的家来说,同样是个特别的日子,一个想起来就会让人揪心扯肝的日子……

是的,就在何佳宁火急火燎地奔向隔离病房时,韩程中正身着整洁的西装等候在医院大门外的路口,望着橙红色的夕阳在鳞次栉比的高楼中徘徊,缓缓地向西滚去,他焦急地拨打了手机。何佳宁刚跑在通往隔离病房的走廊里,听到手机铃声,边跑边拿出手机。

韩程中在电话里催问:“佳宁,看看几点了?”

何佳宁气喘吁吁地解释:“对不起!”

韩程中有些不快,打断了她的话:“别跟我说这三个字!笑笑和她外公已经在东方大酒店等了半个小时了!”

何佳宁声音有些抖,说:“老韩,真的很对不起,我,我恐怕又不能准时了,隔离病房的病人出了些问题,你先走,我处理完了马上打的去!告诉笑笑,妈妈一定去,等我!”她抬头看见已经到了隔离病房门口,没等对方应答就把手机通话断掉,推门进去。

走到病床前,何佳宁一眼就看出病人的情况很不好。她迅速把她的臀部垫高,头低下,熟练地轻拍着病人的侧背部,想让血块顺位引流出来。

苗玉珍在旁边手脚麻利地帮着,认真观察着病人。她突然惊叫起来:“护士长,病人窒息了!”

何佳宁也发现了,她镇定地让苗玉珍赶快去通知秦大夫,立即抢救,自己当机立断,做着插管的准备。

秦凯生很快就赶来了,他毫不犹豫,双手掰开病人紧闭的嘴,吩咐说:“快!吸引器!”

何佳宁快速地将一台电动吸引器推到病床前,熟练地将吸引管插进桂兰的鼻腔里。随着吸引器发出震荡的蜂音,病人的颈部开始蠕动,嗓子里发出咕噜噜的痰音。小女孩惊慌地喊了一声:“妈妈——”何佳宁立刻安慰地拍了一下她。孩子十分懂事,立刻不敢哭了,可何佳宁装在白大褂衣兜里的手机此时却又响了起来,声音格外刺耳。

何佳宁皱了一下眉头,伸手把铃声按灭了。

在吸引器的作用下,卡在病人喉管里的血痰总算吸出来了。一旁低头观察的苗玉珍虽然见着浓浓的血痰很是恶心,但还是大松一口气,激动地叫出声:“出来了,吸出来了!”

然而,病人的神色依旧很痛苦。何佳宁根据经验判断病人喉管里的血痰并没有吸尽,秦医生检查后认可了她的判断,于是,当机立断抓紧时间继续吸痰。吸引器嗡嗡地响着,突然“啪”的一声,吸痰器不动了,与此同时,病房里的灯也灭了。

何佳宁呻吟了一下:“坏了,是不是电线短路了?”

苗玉珍看了一下插座插口,惊叫:“插口烧焦了!”

何佳宁立刻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打电话给电工,可电话打不通,对方的手机不在服务区。这样的意外让何佳宁猝不及防,而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女儿的电话打了进来。她犹豫了一下,没有接。苗玉珍一看,急了,要帮她接,被何佳宁制止了,并迅速把手机关上。

苗玉珍埋怨说:“你也真是的,也许你女儿有啥急事呢?”

“急事倒不会有,一定是生气了,爷孙俩一个脾气。好在程中去了,不会有事的!”

“可是……”

“别说了,抢救病人要紧!”

一旁的秦大夫到底年轻,心里一急,急昏了头,撒腿就往外跑,说是到别的病房去借吸引器。

何佳宁想提醒他,没有电找来也没用呀。谁知没等她开口,秦凯生已经跑出了病房。

眼见病人憋得上不来气,痛苦地挣扎着。何佳宁的双眼狠狠地一眯,伸手把口罩扯掉,突然拔下病人鼻腔的管子,望着她的嘴,深吸一口气,俯下身。

苗玉珍吃了一惊,问:“你要干什么?”

“我来吸!”

苗玉珍一把抓住何佳宁的胳膊,喊起来:“何姐,你疯啦!没听刚才秦大夫说吗?她可是三型肺结核病人,传染性极强哪!你不能蛮干!”

何佳宁张开的嘴又猛地闭上,双唇哆嗦了一下,迟疑地直起腰。

就在犹豫之间,那小女孩忽然跪在她面前,一双小手猛地抱住她的腿,哭着央求道:“何阿姨,救救我妈吧!求求您了,救救妈妈!”

何佳宁心里一震,泪水倏地从眼睛里溢出来,她忍不住伸出颤抖着的手抚了抚孩子的脸,不由分说地命令苗玉珍:“小苗,快!配合一下,准备吸痰!”

苗玉珍无奈,只好按照程序用一只手捏住了病人的鼻子,何佳宁俯下身,身子一起一伏地做起人工呼吸。

就在这时,电话铃又响起来了。何佳宁喘了一下气,看也没看就把手机关上,而后偏过头,嘱咐苗玉珍帮她把手机调到静音状态。

终于,病人的嗓子里又发出“咕噜”一声。何佳宁急转回身,趴在痰盂上拼命呕吐起来。听到小女孩欣喜的喊声后,她缓缓地回过身,看见了病人正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微微睁开了眼。何佳宁的心里一阵释然,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这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

在东方大酒店的雅间里,一家人围在餐桌前眼巴巴地看着那些饭菜,还有生日蛋糕,可左等右等也不见何佳宁的人影,小韩梦按手机键的手也酸了,最终失望了,她气急败坏地对着手机话筒大喊着:“妈妈,我恨你!”

一旁的外公也坐不住了,他一只手捂着胸口不停地踱着步,嘴里愤愤地叨叨着:“打,打,继续给她打!”

韩程中为了平和爷孙俩的情绪,决定开车回医院去接何佳宁来。

小韩梦看见爸爸匆匆出去了,赌气说了声:“我不吃了!我不过生日了!”说完,往外跑。

外公伸手去拦,没拦住。他的脸憋得通红,突然身子一歪,晕倒了。这一倒,惊得服务员手中的餐盘都掉地上了,她嘱咐小韩梦赶紧打120叫急救车。小韩梦说,她的爸爸就是医生,执意拨打父亲的电话。

而此时的何佳宁正在一遍又一遍地嘱咐病人一些注意事项,还要小女孩好好照顾她的妈妈。

苗玉珍在一旁收拾器皿,听到一阵震动声,她的目光投向何佳宁的衣兜,敏感地发现那白大褂的衣兜在抖动,便立刻提醒说:“何姐,你的手机铃又响了。”

何佳宁怔了一下,这才想起了什么,连忙掏出手机,打开一看,只见手机显示屏上一长溜未接电话和短信,不禁大吃一惊,说:“坏了!笑笑一共打了二十几个电话了,还发了短信,可我……”她赶紧回拨号码,可对方一直不接。何佳宁苦笑说:“这孩子,这回气生大了。”

就在这时,隔离病房的门被猛地撞开,小护士金明惊慌失措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声说:“护士长,不好了!你爸爸他——”

何佳宁吓一跳,倏地站起:“你说什么?我爸爸他怎么啦?”

“突发心梗,现在在抢救室……”

何佳宁脑子嗡了一下,这始料不及的突发事件让她完全蒙了。她随口“啊”了一声,冲出门去,冲刺般直奔心外科的抢救室,一路上旁若无人地喊着:“爸!爸……”

在抢救室门外,小韩梦的身子歪靠在那里,同样不停地呼唤着她深爱的外公:“外公,外公,你一定要醒过来呀!一定呀……”她趴在门缝想看清里面,眼前却只有时不时地飘过白色的人影,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更看不见她的外公。

此时,老人家躺在床上,韩程中和他的助手正在紧张地抢救着。

一个护士突然哽咽起来:“韩主任,病人的血压已经测不出来了!”

韩程中的目光凝固了,他果断地发出命令:“病人出现了室颤!田大夫,快,除颤!”

高个子医生田大夫熟练地操作起来。韩程中的额头上沁出密密的汗珠,声音沙哑地指挥一旁的拿着除颤仪的田大夫,低吟:“360焦耳一次!”

田大夫一边重复着他的话:“360焦耳一次!”

360焦耳两次!”

360焦耳两次!”

360焦耳三次……”

整个抢救室笼罩在紧张、窒息的气氛中。随着除颤仪一下一下地电击老爷子的胸部,那无影灯下啪啪的电击声如同击打在人们的心上。然而,放在旁边的一台心脏监护仪的显示屏上波型呈一条直线无情地向前延伸着……

田大夫无奈地放下除颤仪,对着韩程中叹了口气,说:“唉,晚了一步,老爷子他……韩主任,您别难过,我们都尽力了。”

韩程中拳头重重地捶在额头上,哽咽地说:“不,不能,老爷子他不能……”他一边悲痛地说,一边不甘心地把目光投向监护仪,只见那一条直直的线条在他的眼里渐渐地变得越来越模糊起来。

就在护士用一块白布将老爷子的脸盖住的时候,门开了。小韩梦冲进来,她扑向手术台,一把拽开白布,抱住老爷子,撕心裂肺地喊:“外公!外公!我是笑笑,你最疼爱的笑笑啊!你睁眼,睁开眼看看我,看看我呀!”

韩程中含着泪,走到女儿身旁,抚着那颤动的小肩膀。他知道,女儿心目中的外公是那样和蔼、慈爱,当父母工作忙顾不上他们的时候,爷孙俩如胶似漆,谁都离不开谁。可现在……

小韩梦扑到父亲的怀里,央求道:“爸,求你,救救外公,救救他吧!”

韩程中的泪水无声地流下,痛苦地望着女儿,说:“孩子,爸爸一直在救,一直……可是……”

小韩梦抬起泪眼,望着监护仪上那条可恶的直线,绝望的泪水冲刷了下来。那悲痛紧咬的双唇竟汩汩地流出了一些鲜血。

看到这个情景,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低着头,默默地忍受着。

这时,抢救室的滑门猛地滑开,何佳宁气喘吁吁冲了进来。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冲到手术台前,望着父亲毫无生气的脸,吃惊、茫然、痛苦、哀伤,突然扑通一下跪倒,把头深深地埋了上去,恸哭起来:“爸——”

小护士跑过去,把何佳宁扶起,说:“护士长!”

何佳宁勉强地站起来,用悲痛而疑问的目光望着丈夫:“程中,我爸爸他……因为什么?”

韩程中闷闷地说了声:“心梗!”

“心梗?抢救啊!”

田大夫忙解释说:“何护士长,是韩主任亲自参加抢救的,可惜,错过了最佳抢救时机。”

何佳宁喃喃地说:“错过了,错过了。”

韩程中瞪着妻子,说:“佳宁,我们打了无数个电话,可你一直没接,爸是急的……”

何佳宁震惊了,说:“我?我在忙着抢救一个病人!”

小韩梦猛地站到母亲面前,像一头小狮子,眼睛里闪着无比的愤怒,她大声地对着母亲说:“忙完了吧!你?哼,告诉你何佳宁,病人多的是,父亲只有一个,这辈子你就后悔去吧!”说完,转身跑出去。

女儿的话如同雷鸣,如同电击,重重地敲打在何佳宁的心上,就连一旁的韩程中都惊呆了。

那天晚上,小韩梦没有回家,她在昏暗的路灯下不停地踱着步,时而低头,时而四望,时而倒退,时而停留,渐渐地,她的眉宇间杂糅出几分怅惘、几分怨恨。她喃喃地对自己说:“笑笑?我的小名应当叫可笑!韩梦?我的大名应当叫做梦!”直到父亲把她拽回家,她还在自言自语,不停地重复。那天晚上,这个只有十二岁的小姑娘做了一场铭心彻骨的噩梦——最疼爱她的外公走了,不谙世事的她把所有的怨恨都抛向她的母亲,抛向母亲所从事的那个护士职业。于是,她的心里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想办法让她的母亲离开那个护士岗位,离开那个缺乏情感的职业。

操办完老爷子后事之后的一天早上,小韩梦突然不见了,王妈告诉何佳宁和韩程中,笑笑是背着个大包走的,拉也拉不住。在她的小卧室里留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最后通牒——爸爸妈妈:外公走了,我也走了。你们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不过,我也不会回来了。除非……要么妈妈离开护士岗位,要么爸爸和妈妈分开,我愿意跟着爸爸,要么你们一起放弃我,我认命!女儿:笑笑,2000518日。”

韩程中茫然了。何佳宁再也忍不住,伏在丈夫的肩上呜呜地哭起来。

韩程中强忍着心痛劝慰说:“佳宁,别着急,笑笑还小呢!你放心,我这就去找她回来!”

人没有找到,却等来了女儿的一则手机短信,信中写着冷冰冰的话语:“爸爸、妈妈,你们不用找我了,我这两天在同学家住,等你们决定好了,我再回家。如果你们到学校来找我,我就马上从学校消失,当一名流浪儿!女儿这一次是说一不二的,如果你们不按纸条上提的三条路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我就永远不回去,即便被你们骗回去,我还会选择出走的!记住,韩梦是个说到做到的女孩……”

韩程中和何佳宁顿时相视无言了。许久,何佳宁用坚定的口气说道:“我是不会离开护士岗位的。”

韩程中苦笑一下,说:“那我也绝不会离开我们的女儿的。”

“那只有第三条路……”

韩程中生怕她说出什么荒唐的主意,立刻打断了她的话:“胡说!”

何佳宁痛苦地闭上眼,低下头,喃喃低语:“是我欠女儿的太多了!”

韩程中觉得嗓子眼里一阵哽咽,一把将妻子搂在怀里。何佳宁全然不怕被客厅里的王妈听见,像个受委屈的孩子一样放声恸哭起来。

这一夜,夫妻俩都没有合眼,为了孩子,他们做出了肝肠寸断的抉择。第二天放学的时候,韩程中来到小韩梦的学校,接她回家。一路上,父女俩默默向前走着,谁也不说话。

还是小韩梦憋不住了,侧过脸试探地问:“爸,妈妈在家吗?”

韩程中沉吟片刻,闪烁其词地说:“到家你就知道了!”

小韩梦倔强地低着头,固执地说:“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走!”

韩程中反问:“怎么,笑笑真的不想回家了吗?”

小韩梦迟疑了一下,只好跟上了爸爸的脚步。

回到家里,王妈抹着眼泪迎在门口,小韩梦没有像平时那样和她撒撒娇,而是茫然四望,她猛地扔下书包跑向父母的大卧室,猛地推开门,顿时愣住了:屋内空无一人,那张大床上孤零零地摆着一个枕头和一套被子。

小韩梦眼里的泪水倏地涌了出来,回头朝着跟在后面的爸爸吼起来:“我不要这样的结果,不要!”

韩程中轻轻扶着她的肩,无可奈何地解释道:“妈妈说她离不开医院,所以我们……”

“不,爸爸,我要妈妈!”

“爸知道,知道。”韩程中说着,眼角潮湿了。他没有告诉女儿,其实他们只是分居,并没有真正地办手续。他搂着女儿,安慰她:“你妈妈说了,你要是想她,随时都可以到医院去看她。”

小韩梦恍如梦醒般一言不发了。过了好一会儿,她倔强地抬起头摇了摇,说:“不!我不想看到一个当护士的妈妈!”

小韩梦做梦也没有想到,她近乎强迫地让母亲离开护士岗位的极端做法使父母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为了能让女儿回家,为了不让一个十二岁的心灵被扭曲,他们选择了暂时的分离,并约定,此生此世一个不再娶,一个不再嫁。

然而,事情没有因为他们的分离而结束。因为那一次的抢救,何佳宁竟被检查出传染上了肺结核,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一直止不住咳嗽,而且高热也一直不退。她没有告诉已经分手的韩程中,因为她知道他的手术特别多,不想让他分神。何况她之前有糖尿病,只有丈夫清楚她是如何瞒着他人,一边吃药一边坚持工作的。而糖尿病病人一旦感染上传染病,会很危险的,所以,她更不能让丈夫为她担心。至于女儿笑笑,当然更不能告诉了,孩子正在考初中,更不能干扰她了。

还有一个人知道何佳宁被传染上了肺结核,那人就是她的好朋友苗玉珍。这天,一直为她担心的苗玉珍正在劝说何佳宁再跟女儿好好谈谈,不想,何佳宁意外地接到了小韩梦发来的短信。短信里说,她现在就在住院大楼外面,很想见见妈妈。

苗玉珍喜出望外,说:“哈,这孩子太倔,现在终于投降了!走,我陪你去见她!”

何佳宁眼眶红了,她下意识地摇了一下头,说:“不,你替我去!”

“为啥?这么多天了,你真不想见到她吗?”苗玉珍问。

“我想,做梦都想,可我这样怎么见她?她会不顾一切扑到我怀里,那样,会传染的!”

苗玉珍无言以对。她清楚护士长的苦衷,只好按照她的意愿去见了小韩梦,而且不得不编了一大堆谎言安慰小韩梦。她对小韩梦说:“笑笑,你妈妈特别想你,可她这些日子刚好出差了,参加对口的山区地方医院的护理培训工作,她去的地方太偏僻,多半没有手机信号,而且一去就是半年。”

小韩梦失望了,半信半疑地悻悻然离开了。

而此时的何佳宁正站在高层楼上,隔着玻璃窗朝外看,她目睹了这一切,早已泪流满面了。然而,一个固执的母亲偏偏碰上了一个固执的女儿。何佳宁担心女儿还会找来,便下定决心,转院到了传染病医院,还让血液科的秦大夫替她保密,甚至替她撒谎。

半年后的一天,韩程中刚刚为一位老年病人搭了四根桥,手术很成功,他困倦地走出手术室,苗玉珍风风火火地迎面冲过来,与他撞了个满怀。

韩程中很少见她这么慌张,吃惊地问:“苗玉珍?怎么啦?”

苗玉珍声音里竟然带着哭腔,说:“老韩,对不起,我骗了你,是何姐不让我跟你说的。其实她没有到外地参加什么护理培训班,她……”

韩程中急了:“她到底怎么啦?”

“她在传染病医院,已经……你快去吧,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韩程中傻了,脑子一片空白。他知道苗玉珍是不会开玩笑的,根本没有听她继续解释什么,只是问清楚了病房号,便疯一样地拔腿就跑出大门外,开着桑塔纳直奔传染病医院。

当他疯狂地一头撞进病房,发现几名医生、护士围在何佳宁的床前。他拨开人群,扑到床前,顿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心爱的妻子何佳宁躺在床上,戴着呼吸机,大概是感觉到了他的气息,艰难地睁开眼,目光里闪现出异样的激动。

韩程中双手握住妻子的手,轻声呼唤她:“佳宁……”泪水像泉水般流了下来,他不停地诉说着,把心中的爱全倾吐出来。

何佳宁气如游丝,努力微笑着颔首,倾听着,偶尔也艰难地说句什么。韩程中把妻子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说着、哭着。

时间无情地流逝了,何佳宁静静地合上了双眼,静静地走了,永远……

韩程中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停止了说话,两行泪水依旧汩汩地流着,他久久地凝视着妻子,激烈颤抖的双手在绝望中轻轻地摘下妻子脸上的呼吸罩。

悲痛中,韩程中倏然感到背后传来一阵响动,他回过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病房门口已经站满了这里的医护人员,他们一齐默默地向何佳宁深深地鞠躬。

这一天,小韩梦刚好拿到重点中学录取通知书,小姑娘蹦蹦跳跳跑回家报喜,准备放下书包就去医院找妈妈,她要妈妈跟她一起回家,她要看到爸爸、妈妈一起为她骄傲的笑容。然而,一进家的客厅,映入她眼帘的是墙上挂着一幅母亲的遗像,遗像下面摆着一张长桌,两根白色的蜡烛上烛光无声地摇曳着,无声地流着烛泪。

小韩梦惊呆了,她扑上前,双手抱住母亲的遗像,喊:“妈?!妈妈——你怎么啦?怎么啦?”

王妈在一旁抹泪,爸爸的一双大手轻轻地按住了她的双肩。

小韩梦抬起流满泪水的小脸,抽泣地说不出话来,问:“爸爸,我妈妈怎么啦?怎么啦……”

韩程中没有说话,只是久久地把女儿搂在怀里不放。直到晚上,他才一五一十地把一切告诉了孩子。

几天后,小韩梦独自一人捧一束康乃馨来到妈妈的墓地。她默默地穿过一条条整齐的甬道,然后顺着墓地石阶一阶阶往上走,她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揉碎一样,悲痛至极。然而,她怎么也不明白,自己的妈妈为什么会那么傻?你救死扶伤,可那个病人的命是命,难道你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小韩梦的心又突然腾升起无比的悲哀。她想,如果妈妈早听我的话离开了那个护士岗位;如果那个病人的女儿不那样苦苦央求妈妈;如果妈妈稍微那么自私一点点……

就在小韩梦把康乃馨轻轻地放在母亲墓碑的遗像前时,突然听到了从背后传来同样伤心的哭泣声。她这才发现了一个梳着一条长辫的小女孩在这里哭泣,她问:“你是谁?”

小女孩哽咽地说:“何阿姨是我妈妈的救命恩人!”

小韩梦吃惊地看着对方,忽然顿悟了:“你妈妈?救命恩人?我明白了,你是……”

“对不起,是何阿姨救了我妈妈。”

“你妈妈?!”冲动的小韩梦再也无法忍受。愤怒让她要发泄胸中的一切悲痛和烦恼,于是,她一把揪住对方的大辫子,喊道:“都是你妈,还有你!”

小女孩疼得“啊啊”叫着,护着辫子,反抗着:“啊啊——我的辫子!”

“去你的!”小韩梦把辫子一甩,一把推倒对方。

小女孩流着泪,双手抓着辫子艰难地爬起来,向小韩梦深鞠一躬,喃喃地说了声:“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晚啦!我警告你,这辈子也别让我见到你,还有你妈妈!”小韩梦说完,冷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背后传来小女孩急切的声音:“我妈她也走了!”

“你说什么?”小韩梦吃惊地回过头。

“她在听说你妈妈走了的第二天就……”

小韩梦不知所措、茫然、纠结、怨恨,然而,对母亲的思念让她对对方的怨恨占据了整个心间,也让她无法平静下来,她突然失态地对着小女孩大喊一声:“你妈妈她活该!活该!”而后双手捂着脸,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日月沧桑,光阴荏苒。从何佳宁牺牲的那天起,每年的5·12国际护士节也成了这所市人民医院的特别日子。何佳宁的事迹感动了整个医院乃至这座城市。她成为一名南丁格尔奖章的获得者。为了纪念她,每年一到512日这一天,医院的护士站窗台上都要摆放老护士长何佳宁生前喜欢的盆花——康乃馨。

十年后,又是一个护士节。

已经担任医大名誉校长和市人民医院院长的韩程中在医大礼堂为护理系应届毕业生——未来的白衣天使们授戴燕尾帽。和他一起授帽的嘉宾除了大学领导外,还有医院护理部主任、戴着三条蓝道燕尾帽的苗玉珍。她虽然已经四十七八岁了,但风韵犹存,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许多。

他们按照顺序给鱼贯而来的毕业生们一一授戴燕尾帽。

轮到一个开朗、活泼,大眼睛的女学生,韩程中显得格外激动,他看着她,亲自为她戴上燕尾帽,并轻声地说:“笑笑,爸爸和苗阿姨今天给你订了生日宴。”

韩梦长大了,韩梦听了父亲的话语,却固执地摇摇头,轻声答道:“不,爸爸,我要去看妈妈,我要告诉她埋在心底十年的一句话。”

“什么话?”

韩梦指着刚刚带上的白色燕尾帽,笑眯眯地说:“因为爱着妈妈的爱,所以梦着妈妈的梦!女儿今天长大了!”说完,又咯咯笑着跑开了。

韩程中望着女儿走远的背影,百感交集,眼眶不禁一阵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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