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蜘蛛侠，因为他太‘怂’了。”

　　五一期间，去看《蜘蛛侠3》，进电影院前，一起去的美女如是说。“怂”，她说是北方话，形容一个男人没有男人味。

　　电影看到一半的时候，我问她：“印象开始改变了吧？”

　　她一边点头，一边忍不住笑。

　　当时，蜘蛛侠彼得？帕克被外星怪物附身。按照电影中检测人员的解释，这个怪物是寄生物，一旦俯身于寄主，寄主身上的攻击性就会被严重放大。

　　蜘蛛侠正是如此，本来他只是一个做什么事情都要充分考虑别人感受的好好先生，但被怪物附身后，突然变得非常有暴力倾向，不仅在和小绿魔哈里？奥斯本搏斗时凶性大发，令哈里毁容，而且还在一家酒吧里大打出手，失手将挚爱的女友玛丽？简一掌打翻在地。

　　这些情节当然不会令美女狂笑，令她笑翻的是，蜘蛛侠穿着极修身的衣服，旁若无人地行走在大街上，像跳舞一样轻轻扭动着身躯，超级自信的眼神向每一个路过的美女放电，以前那个羞涩的大男孩突然变成了一个调情高手。

　　最经典的是在酒吧中，他想报复“抛弃”他的玛丽？简，先狂放地弹了一首钢琴曲，随后利用蜘蛛侠的身手跳起了迷人的舞步，不仅迷倒了被他拥在怀里的美女同学，也迷倒了酒吧里的所有年轻女子。

　　这些细节非常搞笑，所以和我同去的女孩不停地笑。不过，这些情节也很真实。甚至可以说，它们反映了一个道理：男人的魅力，常常是和攻击性联结在一起的。

　　性和攻击是人类的两个基本驱力

　　弗洛伊德认为，性和攻击是人类的两个基本驱力，我们的一切欲望，都是从这两大驱力转化而来的。

　　性和攻击，这两个词汇容易令人感到不舒服。那么，可以换几组词汇，譬如“生的本能与死的本能”、“爱与恨”、“亲密与分离”等等。

　　以前，我自己认为，性的驱力，驱使我们与另一个人亲密；攻击的驱力，让我们与另一个人疏离。这两个驱力交织在一起，不断调节着我们与另一个人的关系的距离。

　　最近，我也开始想，攻击驱力其实也参与走向亲密的过程，性的驱力也参与走向疏离的过程。譬如，在建立关系的一开始，我们必然对关系持有戒心。同时，我们又很渴望亲密，尤其当对方已经有点吸引自己时。这时，我们就容易渴望另一个人坚定一些，不仅用爱，也用强势一点的方式，突破我们的戒心，直接去满足我们对亲密的渴望。

　　由此，那个人势必要有一些侵略性，他不能因为我们轻微的拒绝姿态就后退。

　　譬如，在酒吧这样充斥着暧昧气息的地方，许多人已经彼此心照不宣地先建立了一个默契：这里可以更放肆一些。然而，在这里与另一个人建立程度不同的亲密关系，仍然需要一点侵略性，需要一点勇气。

　　相对而言，这更可能是女性的渴望。这种心理，也会延伸到其他地方。所以，太‘怂’的男人，尽管女性意识上或许更容易认为自己可以接受，但真正能令自己有被‘电’的感觉的，还是那种有点侵略性的男子。

　　最近，又在重看米兰？昆德拉的名著《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其中有这样一段：她问：“那你为什么不偶尔用用你的力量对付我呢？”“因为爱就是放弃力量。”弗兰茨（一个无比强壮的男子）温柔地回答。

　　萨宾娜明白了两件事：其一，这句话很动听且是真心话；其二，这句话让弗兰茨在情欲里威风不再。

　　攻击性可能会造成伤害

　　萨宾娜喜欢弗兰茨，但她更喜欢男主人公托马斯，因为托马斯具有弗兰茨所没有的支配力，他会命令萨宾娜“脱掉你的衣服”，偶尔还会在性爱中操纵她。

　　不过，托马斯对萨宾娜的支配，仅限于性爱的领域。除此以外，她无法忍受一个男人控制她，哪怕5分钟都不成。

　　这是一个悖论，是一个复杂的话题。和我一起去看《蜘蛛侠3》的美女，她渴望自己未来的另一半一方面能操纵她的一切，另一方面又像公主一样宠爱她。这就需要一个重要的前提，她的另一半能永远爱她。因为一旦少了爱，另一半的支配性就会成为破坏性的力量，伤害她。

　　并且，不幸的是，男人和女人的攻击性都有很大可能发展到破坏性的一步。我们很难控制自己的攻击性，令它永远处于一个合理的程度。我们也惧怕别人的攻击性失控，那样我们就会严重受伤。但“宠爱”这一点是不必惧怕的，宠爱发展到极端，我们顶多是感到厌烦而已，而不会直接感受到被伤害。

　　于是，相对于不可捉摸的攻击性，我们更容易发展出一个简单的逻辑：宁愿一个男人没有什么攻击性，只求他能对自己无条件的好。这个逻辑再扩展一点，就是这个意思：爱永远正确，而攻击性永远错误。既然支配性再往前发展一两步，就会变成破坏性，就可能意味着伤害、被伤害乃至恐怖。那么，我们干脆发展出一个绝对的逻辑：爱永远是好的，攻击性是绝对错误的。

　　这个逻辑展现在蜘蛛侠系列影片中。于是，彼得？帕克的叔叔本？帕克对侄子说：“能力越强，责任越大。”于是，蜘蛛侠成了一个永远处在夹缝中的英雄，他既要拯救世界，又不能毁灭坏人。

　　男人的魅力或与攻击性有联系

　　这个逻辑也延伸到爱情中，它要求蜘蛛侠对女性永远友善，也要求蜘蛛侠的女友玛丽？简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移情别恋。

　　但背叛这种绝对的要求，似乎恰恰是诱惑所在。所以，《蜘蛛侠3》中一个描绘得最行云流水的片断是，玛丽？简和从来都不乏攻击性的小绿魔在厨房里，无论做菜、跳舞还是接吻，都是那么默契。

　　相反，一心只想着阳光的蜘蛛侠，却看不到玛丽？简的受伤和愤怒。

　　一切都是矛盾的，但我们这个世界上充斥着许多简单的教条，攻击性永远错误，就是一个常见的教条。既然把握和善和攻击性这对矛盾太麻烦了，我们宁愿接受简单的教条，那样活着就简单多了。

　　之所以厌倦矛盾，是因为矛盾会让我们的世界复杂，复杂得令我们感觉难以把握，这种不能把握感令我们焦虑。焦虑的感受太难受了，所以我们宁愿接受一些极其武断的东西，这样虽然活得僵硬，但起码感觉稳定多了。

　　当然，获得稳定的同时，我们也会丢失很多东西。假若你是一个男人，你像弗兰茨一样信奉“爱就是放弃力量”，彻底放弃自己的攻击性，那么，你就丢失了男人味。

　　不仅男人如此，女人也一样。所以，在大男子主义盛行的韩国，像《我的野蛮女友》这样的影片却大行其道。

　　这是一个复杂的话题，然而，男人的魅力与攻击性有联系，这一点应该是确切无疑。

　　其实，还可以把《蜘蛛侠3》看成是导演或漫画家的一个梦。梦中的蜘蛛侠，代表着他意识的一面，对所有人都好，对爱忠心耿耿，绝无攻击性。但被附身的蜘蛛侠，则代表着他的阴影――阴影即被一个人严重排斥而又具备且深藏在潜意识深处的人格特征。

　　如果你问一个整天阳光灿烂的人的梦，他可能会告诉你，他经常梦见世界大战，梦见怪兽在摧毁世界。那个怪兽，不是别人，正是他内心深处被严重压抑的攻击性。

　　如果世界到了影片中的世界，蜘蛛侠自然是我们需要的。然而，更多的情况是，我们生活在一个平常的世界，对我们而言，最重要的是爱与被爱。

　　那么，在这个平常的世界里，无论女人还是男人（当然男人可能更重要一些），多一点攻击性，似乎是非常必要的。

（实习编辑：翁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