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月子中心打监管“擦边球”

　　昨天，静安区疾控中心向本报通报了一起5名新生儿在“宝瑞佳国际月子会所”出现的集中发病事件。在接到患儿家长的报告后，静安区疾控中心立即前往这家月子会所，开展流行病学调查。1月5日—12日，该月子会所共出现5名有吐奶、腹泻等症状的患儿，经医疗机构检测，4名检出轮状病毒阳性。而轮状病毒主要是借由与接触弄脏的手、表面以及物体来传染，也有可能经由呼吸路径传染。疾控人员表示：“这很可能与这家机构的消毒隔离措施不到位有关。”

　　月子中心的此类事件在上海并非首次发生。2012年8月，在上海，“月子喜喜”也曾发生6名婴儿同时感染红眼病的事情。此外，业内流传却未被公众关注的相关事件更多。

　　准入似乎没那么难

　　然而，现有的政府监管体系却没有把月子中心这样的经营机构纳入在监管视野里。静安区疾控人员前往“宝瑞佳”调查前，曾遍寻执法依据而未果。在月子中心，疾控人员只能“提醒”管理者“加强婴儿健康的监测和照护，加强隔离”。他们带着全套环境卫生监测系统，希望能帮助管理方做防护，却未得到响应，只能作罢。疾控人员说：“月子中心既不属于公共场所，也不是医疗机构，更不需要卫生备案，监管很难入手。”

　　怎样的人可以开办月子中心？开办月子中心需要哪些条件？于兵（化名）在2012年5月领到了自己的母婴护理服务有限公司的营业执照，他向工商部门提交的申报材料与普通公司的材料无异。工商部门向他提出的唯一要求是“在注册公司名称中一定要体现‘母婴护理服务’几个关键词”。于兵的感受是：“等了2个月后，我就拿到了这张营业执照，其间也没有向其他政府部门提出过申请。”

　　昨天记者从工商门户网站查询“上海宝瑞佳国际月子会所”的营业执照，的确也含有“母婴服务”的关键词，执照上还标明经营范围为母婴护理服务、母婴用品销售等，但值得注意的是，执照上还有一条：“不得从事住宿、诊疗、餐饮服务。”　　“擦边球”一个接一个

　　奇怪：执行了这一条，还会有月子中心的存在吗？

　　记者探访了两家月子中心，住宿房间、月子餐，以及前护士、前医生，都是月子中心着力推荐的卖点。尤其是月子餐，每天月子中心一共要给产妇配送早中晚三顿正餐，以及三顿配餐，没有许可，他们又是怎么做的呢？

　　根据记者的调查，上海的各大月子中心如同寄居蟹一般，都借住在各类宾馆里，高档一点的是五星级宾馆，低端一点的是快捷酒店。居住宾馆的档次决定着产妇家庭所需要的支出。高档的宾馆，28天月子的支出金额10万起，上不封顶；低端的快捷酒店在2万到5万之间。

　　有了宾馆这个寄居的壳，月子中心开始打起了“擦边球”。他们可以住宿了，但是他们的楼层相对封闭，消防通道并不畅通；他们可以供餐了，只需要借助宾馆的厨房。在过去的食品安全法规内，外送是有定义的，就是给固定的客户固定配送餐饮。只要符合外送规定，就需要申报，被监管。但是这些年，食品安全的条例修改了，外送的定义取消了，月子中心与宾馆厨房之间的关系便变得模糊，可以任意解释。市食药监管所所长李洁说：“月子中心如果配有厨房就必须作为餐饮单位申报，可在宾馆里，监管和取证的难度就很大。”

　　还有一个“擦边球”是所谓的专业团队。在记者探访的月子中心里，他们都提到“配备”了国妇婴、一妇婴或是红房子等专业妇产科医院的护士和医生。可记者从国妇婴了解到的情况是，一些原来在医院专职妇科的医生，在月子中心被当做新生儿医生推荐。在篱笆网上，很多孕妈妈探访月子中心后也纷纷表示，妇产科医院的前护士、前医生真是太多了。国妇婴护理部主任黄群说：“谁来帮产妇验证这些所谓专业人员的经历和资质呢？”另一方面，根据卫生管理的法规，医生护士只能在登记的执业医疗机构内才被允许执业。显然，月子中心不是医疗机构。

　　交叉感染风险随处可见

　　“真是可悲，”黄群感叹道，“产妇和新生儿原先想得到专业和舒适的照顾，却很少有人想到其实正置身于不安全的环境。”孕爸爸刘金也曾踩点过两家月子中心，他也关心月子中心的清洁。在一家月子中心，他发现了烟缸，就速度否定了，但他也承认自己的探访只是基于普通的卫生常识，对专业护理的要求非常陌生。

　　在月子期间，产褥期妇女和新生儿身上都不同程度存在一些病菌，集中管理便存在交叉感染的可能。在妇产科医院里，新生儿病房的消毒隔离极为严格，对接触孩子的人员的要求也非常之高。　　在延安中路的一家月子中心里，记者发现进门处有一个“免洗消毒液”，要求每个访客都要消毒一下。但在育婴室里，育婴师们的身边却不见“免洗消毒液”。黄群说：“相比访客，最关键的是育婴师们自身的卫生行为。”按理想状态，她们自己必须持健康证，每为一个婴儿喂奶或换尿布，都必须做一次手消毒。

　　月子中心称自己的育婴室用紫外线消毒和通风，而黄群说，正规的月子会所应该按照医院的标准进行高压消毒，紫外线消毒对距离等都有特殊的要求，很难达到杜绝细菌传播的标准。

　　在记者探访的这家月子中心里，育婴室是一间酒店的原套房，12平方米左右的房间安置了近十张婴儿床。在客厅里，两位“护士”和一个育婴师边闲谈边给手里的孩子喂奶，面前的写字台大小的桌子上竟还躺着一个宝宝，没有围栏。黄群还说：“应该给宝宝配备一人一套的洗澡用品，而非共用，婴儿所使用物品也是交叉感染的载体。”

　　静安区卫生局副局长丁晓沧昨天说：“月子中心的很多内容涉及公共卫生，我们希望能找到办法，给予他们更加专业的技术指导和监督。”

　　行政许可不能外行

　　工商部门表示，除了母婴服务营业执照外，企业经营若涉及其他行政许可的，需凭许可证件经营，比如涉及旅馆、餐饮服务的，企业需要另行办理食品卫生许可证、消防安全许可证等，并在取得证件后向工商备案，增加许可范围。但事实上，寄居的月子中心们聪明地规避了这一条。

　　月子中心是本市连续近10年生育高峰的副产品，去年更是乘龙宝宝之机有了飞速的发展。据不完全统计，月子中心的数量从原来30余家飙升到40余家，质量良莠不齐，一切只能靠经营者自律。

　　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公共卫生学院执行院长马进教授说，在这个趋利的行业内，要求自律显然不合适。“尽管月子中心是新生事物，但政府审批的门槛应该更严格些。理想的做法是，工商部门可事先了解这个行业，再去找相关专业部门探讨，共同制定出规范的准入门槛，以及监管制度。”马进认为，在卫生、食品安全领域内，近年爆发的诸多事件都是因政府行政体制分配不合理所致，必须有所改进。“行政许可、准入，‘外行’绝非理由。”他说。

　　对于月子中心的意见，黄群还有一条。在倡导母乳喂养的今天，大部分月子中心都采取晚上集中管理新生儿的做法，而非母婴同室，这对推广母乳喂养极为不利。她认为，应该对月子会所进行专业培训，以提高人员素养，提高行业的整体水平。

　　不过，她想了想，说：“算了吧，先管好安全底线，再去谈提高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