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年，流感和新冠会同时大流行吗？

　　新冠肺炎已夺去全球77万余条生命。

　　但在澳大利亚，数以百计的人却因新冠，免于死神威胁。

　　澳大利亚维多利亚传染病参比实验室数据显示，2020年1月-6月，该国仅报告36例季节性流感（以下简称流感）死亡病例，皆发生于前4月。而2019年同期，流感死亡病例达430例。

　　深蓝色曲线为2019年澳大利亚每月新增流感死亡数；浅蓝色曲线为2020年澳大利亚每月新增流感死亡数。/澳大利亚国家传染病监测系统（NNDSS）

　　此外，2020年1-6月，澳大利亚确诊流感病例2.1万余例。这一数据为2019年同期的15.9%（13.2万余例）。

　　澳大利亚维多利亚传染病参比实验室称，随着社交隔离、戴口罩等防疫措施延续，该国流感确诊数和病死数双双下降。

　　深蓝色曲线为2019年澳大利亚每月新增流感病例数；浅蓝色曲线为2020年澳大利亚每月新增流感病例数。/澳大利亚国家传染病监测系统（NNDSS）

　　同样躲过这一季流感威胁的，还有南非、新西兰、智利和阿根廷等。

　　3月时，南非国家传染病研究所（NICD）发言人、流行病学家谢丽尔·科恩（Cheryl Cohen）和同事们提出一个新课题：五六月间，南非等南半球国家进入流感季，将于7月到达顶峰。期间可能发生流感-新冠病毒“共同流行”。这会对临床诊疗、公共卫生有什么影响？

　　他们希望了解流感病毒与新冠病毒的作用关系。包括：感染一种病毒，会否改变个体对另一种病毒的易感程度？若同时感染两种病毒，会有哪些临床表现？

　　但4个月过去，他们一无所获。因为，谢丽尔·科恩领导的NICD呼吸系统疾病和脑膜炎中心，至今只收到1例流感报告。

　　“自1984年以来，我们一直在进行流感监测。前几年，南非在同期平均报告流感数，约700例。但今年的情况，前所未有。”谢丽尔·科恩认为有些流感病例未被报告。这或源于诊所暂时关闭，或是轻症患者未就诊，没有及时筛出、上报。但可以肯定的是，社交隔离、旅行限制、停课停工和戴口罩等措施，在防控新冠肺炎流行的同时，几乎阻断流感在南半球多国的传播。

　　欧洲疾病预防和控制中心（ECDC）流感和其他呼吸道病毒计划负责人帕西·潘提能（Pasi Penttinen）认为，这对北半球是个好消息，意味着流感病毒在北半球传播的风险，明显降低。中国某匿名免疫学专家也向“医学界”表达了类似信息，并称具体效果需进一步观察。

　　但弗朗西斯·克里克研究所（Francis Crick Institute）全球流感中心主任、病毒学家约翰·麦考利（John McCauley）警告，怕的是北半球在10-12月取消戴口罩等防疫措施。“届时，病毒传播或将突然加速。”

　　“北半球一些国家仍深陷新冠肺炎疫情中。在美国，不少地区排着长队，等待筛查新冠病毒。若同时出现流感患者增多，各城市的医疗能力将再度面临严酷拷问。”哈佛大学陈曾熙公共卫生学院马克·利普西奇（Marc Lipsitch）说。

　　由于担心流感和新冠共同流行，会使医院不堪重负，许多国家正在加紧宣传力度，呼吁民众接种流感疫苗。/SPEED MEDIA

　　感染两三种病毒，更糟糕

　　《科学》杂志近日发文称，公共卫生学家非常担忧“新冠和流感共同流行”。原因之一是，这两种疾病有诸多相似之处，会增加临床诊断难度。

　　世界卫生组织（WHO）信息显示，新冠病毒和流感病毒均通过接触、飞沫和污染物传播。会导致相似的疾病症状，都会引起呼吸系统疾病。有的患者无症状或属轻症，有的则患重症甚至死亡。

　　图片来源于Influenza in the COVID-19 Era. JAMA.

　　此外，两种甚至多种呼吸道病毒同时在人群中流行，会给诊疗工作带来很大困扰。“以往如果患者确诊为流感，一般无需继续严格筛查流行病学史，也不会单间隔离。但在新冠肺炎疫情下，若这类患者叠加新冠肺炎，不尽早确诊并隔离，就会隐性感染很多人。”北京朝阳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主任医师王晶如是告诉媒体。

　　“感染两三种病毒，通常要比感染一种更糟糕。”WHO全球流感参比和研究合作中心、澳大利亚维多利亚传染病参比实验室教授伊恩·巴尔（Ian Barr）指出。

　　新冠和流感，会是1+1>2吗？

　　在临床上，已经有病例和研究证实，新冠和流感存在合并感染风险。

　　美国斯坦福大学在加利福尼亚州3月检出的116名新冠阳性患者中，发现24人（20.7%）至少合并一种其他呼吸道病原体。以引起感冒症状的鼻病毒/肠道病毒（6.9%）及呼吸道合胞病毒（RSV，5.2%）最多见。而在318名首筛呼吸道病毒阳性的患者中，后续新冠病毒筛查呈阳性者达24例（7.5%）。

　　研究人员进一步分析，发现有1名新冠肺炎患者合并感染流感。研究团队表示，样本量太小，或是因为美国当季流感已趋于平稳。这一发现无助于判断，在广泛人群中，新冠合并流感的诊疗结局。

　　中国亦有不少合并感染病例。

　　2月时，中日友好医院确诊一例“三连阴”新冠肺炎患者。该患者3次咽拭子检测均为阴性，最终通过肺泡灌洗留取标本，核酸检测阳性才得到确诊。而这位患者在住院前的甲型流感检测是阳性。“这是一个典型的开始被诊断为流感但实际叠加新冠肺炎感染的患者。”王晶用“对我们震动很大”来形容这一案例。

　　5月，北京医院大内科主任孙铁英结合其在武汉战疫一线的观察表示，其收治的50例重症新冠肺炎病人中，有18例流感核酸检测呈阳性。他称，这说明“双重感染”者很多。

　　四川省人民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主任杨阳告诉“医学界”，在该科接诊的流感危重症患者中，有流感病毒合并鼻病毒、RSV感染的；也有合并新冠病毒感染的。“临床感觉，今年流感及流感危重症患者明显减少。目前，我们所收治的新冠合并流感患者，常常以普通型多见。”

　　英国格拉斯哥大学流行病学家赛门·尼克巴什（Sema Nickbakhsh）持不同观点。她通过邮件回复“医学界”称，其团队发现，呼吸道病毒可能存在争夺呼吸道资源的现象。比如，甲型流感病毒与鼻病毒存在“互斥”，因此人不会同时感染流感和普通感冒。

　　“我们分析2005年-2013年间44000余人的病毒检测结果，发现当流感患者居多时，普通感冒患者就会减少。我们据此推断，流感合并其他呼吸道病毒感染的病例，在临床上相对少见。”

　　她认为，相比流感-新冠合并感染，更需要担心的是新冠病毒合并RSV感染。“有证据支持，和新冠病毒同为冠状病毒的CoV-OC43，与RSV存在正相关。即感染RSV，会提高CoV-OC43的感染率；反之亦然。这也就是说，RSV和新冠病毒感染，可能存在正相关。”

　　澳大利亚2020-2021年度流感疫苗批签发量，希望达到200万剂。/ABC News

　　打流感疫苗，对防控新冠至关重要

　　中国正在逐步走近2020-2021流感季。有专家提出，与往年不同的是，在流感-新冠病毒或同时流行的形势下，流感可能成为影响新冠疫情防控的关键因素。

　　杨阳主任告诉“医学界”，四川省人民医院坚持新冠病毒疫情常态化防控措施，已提高微生物和病毒微生物检测能力。目前，对怀疑呼吸道病毒感染的患者，常规进行流感病毒+新冠病毒的联合筛查。

　　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青浦分院儿科主任医师徐灵敏告诉“医学界”，该院发热门诊接诊患者后，亦是常规做流感、新冠联合检测。她称，相较于2018和2019年上半年，2020年同期的儿童流感患者数量明显减少。“临床上，儿童肺炎也可见到多重病原体混合感染，如病毒合并细菌感染、病毒合并支原体感染、支原体合并细菌感染，但诊断难度不大。我们会根据临床表现、诊疗经过，结合病原学诊断结果，选药、对症治疗。”

　　美国西北大学呼吸和重症医学科医生本杰明·辛格（Benjamin Singer）告诉《科学》杂志，快速、双重诊断测试，对研究和治疗新冠-流感合并感染，至关重要。

　　目前，由生物制药企业和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CDC）联合开发的流感-新冠联合检测试剂盒，已得到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的紧急使用授权。

　　此外，越来越多专家开始呼吁，接种流感疫苗，将为易感人群提供普遍免疫保护。

　　近日，中国工程院副院长、中国医学科学院院长、北京协和医学院校长、中国工程院院士王辰称，中国秋冬和冬春季节，新冠一旦合并流感，社会资源的耗费将显著增加，人群死亡率会上升。最有效的预防办法是及时、普遍地接种流感疫苗。“流感疫苗一般是在9月底以前接种，不要晚于10月份。今年较充分地扩大接种人群，是我们给出的一个很重要的专业建议。”

　　原上海疾控中心免疫规划科疫苗医师陶黎纳告诉《健康时报》，一些基层接种机构已经接到上级命令，要求流感疫苗在9月底前接种完成。

　　美国CDC估计，2020-2021年美国流感疫苗产量，或达创纪录的1.94亿-1.98亿剂，较上一流感季增加2000万剂。

　　在8月1日召开的“2020季节性流感防控策略学术交流会”上，中国医学科学院北京协和医学院教授冯录召提到，2020年中国流感疫苗的批签发量，预计将比2019年翻番，达到5000万剂。但这仅能覆盖我国4%的人口，人群整体接种率仍较低，需要对高危人群更优先接种。

　　按照WHO建议，流感疫苗的优先接种人群，包括卫生工作者、老年人、儿童、慢性病患者和孕妇。

　　资料来源：

　　1.How will COVID-19 affect the coming flu season？ Scientists struggle for clues. Science

　　2.Influenza in the COVID-19 Era. JAMA. August 14， 2020. doi：10.1001/jama.2020.14661

　　3.Flu deaths drop in Australia as coronavirus restrictions save hundreds of lives. ABC News

　　4.问答：2019冠状病毒病（COVID-19）与流感的相似点和不同之处. 世界卫生组织

　　5.Rates of Co-infection Between SARS-CoV-2 and Other Respiratory Pathogens. JAMA. 2020;323(20)：2085-2086. doi：10.1001/jama.2020.6266

　　6.2020季节性流感防控策略学术交流会举行. 新华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