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病毒感染的日本“豪华毒船”，3800人的「监狱」噩梦

根据日本厚生劳动省19日发布的消息，“钻石公主”号邮轮上的感染人数目前增至621人。

“钻石公主”号是位列全球十五大最豪华邮轮之一，共有客舱1337间，可以容纳乘客2670位，邮轮内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堪称一座移动的海上五星级酒店。

很多人慕名而来，就是想体验一场五星级的海上之旅，但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大范围蔓延下，这次的海上航行彻彻底底变成了一场恐怖之旅。

第一个确诊的患者是谁？

1月20日，这架邮轮由横滨驶出后，途经鹿儿岛 - 香港 - 越南 - 台湾地区-冲绳那霸，最后于2月3日夜晚驶回终点横滨港。但当获知 “一名已经下船的80岁中国香港乘客确诊为新冠肺炎患者”时， 钻石公主号不得不提早在终点横滨港靠岸。

根据NHK报道，这名确诊新冠肺炎的乘客是居住在中国香港的80岁男性。他的原计划是17日抵达东京，先在日本玩几天，再乘坐“钻石公主号”的路线直接回到香港。

19日开始，这名男性已经出现咳嗽等症状，但当时还不了解疫情，所以依然按照原定计划继续自己的旅程。

20日，他乘坐横滨港邮轮途经鹿儿岛游玩，此后男子症状恶化，咳嗽加剧。22日邮轮在鹿儿岛停靠。因为晚上9点才会再度出航，这名男性选择了在鹿儿岛进行一日游。

1月25日，男子下船回到中国香港后开始发烧，在当地进行检测后，2月1日被确诊感染新型肺炎。

虽然他的旅程已经结束，但这个邮轮和他曾经接触过的人，才刚刚开始他们与新型冠状病毒的“旅行”……

乘客：被隔离，感觉就是在坐牢

43岁的黄雅曦来自香港，大年初一，她一家七口正抵达香港启德邮轮码头，准备乘坐“钻石公主号”邮轮，在海上庆祝新年。她上船的当天，这位80岁的中国香港籍男子正下船回家。

出行前，香港已经出现5宗新冠肺炎确诊案例，所以她提前为家人准备了船上用的口罩和消毒洗手液。但她登船后发现，钻石公主号的日常管理很严格，“船公司让我们遵守规则，吃饭前一定要洗手消毒才可以进食。”于是她也慢慢放松了警惕。

直到2月1日，黄雅曦无意间看到一条香港的新闻：一位80岁香港男性确诊了新冠肺炎，而在新闻里公布的行程里提到，他曾经也乘坐过“钻石公主号”邮轮。于是，她立即回到房间提醒家人戴上口罩，并找到船上服务人员一问究竟。工作人员告诉她，船方会将发烧或自称有感冒症状的人士全部隔离，如果有进一步消息会及时通知。

2月2日一整天，邮轮在海面航行，“每晚6、7点，七楼一间室内影厅内会有歌舞表演，一般会有一两百人观看，当天晚上照常进行。”另一香港乘客劳允若说。

直到2月3日下午4点左右，船方才第一次向全体乘客通报了疫情。晚上8点，“钻石公主号”比原计划提前10小时抵达日本横滨港口。当地卫生局的工作人员登船给每个乘客测体温，进行感染排查。

2月4日晚间，邮轮上乘客在社交平台发布的图片中，用餐场所依旧人满为患，几乎没有人戴口罩。一位日本乘客在社交平台发布状态称，“我对（新型）冠状病毒一无所知。”

经过一天一夜的焦急等待，检测结果终于出来了。

2月5日上午，日本厚生劳动省大臣加藤胜信宣布，“钻石公主”号一共搭载了近3800名乘客和船员，对其中可能感染的273人做了病毒测试，结果10人呈阳性反应。随即，船长就发了则广播“所有人留在房间内不得出入”。此后，邮轮上的2666名乘客和1045名船员，被要求在日本横滨进行海上隔离14天。

得知消息后，不少人开始在社交媒体上记录自己这一段海上“隔离生活”。

在邮轮里，所有乘客都被隔离在活动范围面积仅19到22平方米的空间内，不准随意出来走动。隔离期间，餐厅暂时关闭，每日餐食由船员放在门口，黄雅曦说，“船公司会将清洁垃圾桶放在门外，帮我们替换，吃过的餐食会放在门外，船员会清洁。”

钻石公主号上供应的午餐。由网友 @data_tw提供

在被被“禁足”的这段时间，“钻石公主号”上的赌场、秀场、图书馆等公共场所已无法使用。呆在房间里，没有书看，也没有报纸。黄雅曦和家人们只能靠着电视、听歌、看书消磨时间。

为了缓解大家的焦虑情绪，船上准备不少供宾客在房内消遣的活动，包括游戏、冷知识和谜题，另外，还增设了8个电视直播频道，24小时播放电影。

2月6日起，住在内舱的乘客每两天可以去甲板上“放风”一次，但必须戴口罩，并且人与人之间保持一米以上距离。

黄雅曦一家七口人住在11层的三个房间里，每次的“放风”是黄雅曦与父母、公婆难得的见面机会。

“隔离的第三天，我们终于可以上甲板呼吸新鲜空气，妈妈告诉我有一些低落情绪，睡得不太好，所以要安抚两位老人家。”黄雅曦说。

邮轮内景

“大家可以试下几天都在一间房内，不能踏出房门半步，才会体到坐牢的滋味是什么样的。”有乘客说。

来自加拿大的保罗·米尔科（Paul Mirko）说：“有别于软禁，我将其称之为‘船舱软禁’，这是个3乘5米的房间，我们无法离开。”

比起其他人，米尔科认为自己还算幸运，因为他的房间至少还有个阳台。然而，还有更多的乘客房间里没有阳台，甚至连光线都不太好，这些乘客表示：已经分不清楚白天的黑夜。

随着隔离天数的增加，除了情绪差、心理焦虑愈演愈烈之外，船上物资逐渐匮乏。

2月6日，一名老年船客在阳台上挂出了一面日本国旗，上面用日文写着硕大的“药不够了”字样。

挂着写有“药不够了”的日本国旗

据悉，在这架轮船上的3711人中，有1000多位都是超过70岁的老人，老年乘客中，有慢性病的不在少数。日本政府派了医生和药剂师，送去高血压和糖尿病等药物，但仍有很多人需要的药物没有及时送到。

来自美国的阿贝尔夫妇，自隔离之日起，就时常在社交网站上更新动态，甚至会时不时做直播。阿贝尔在直播里表示，房间里只有肥皂和沐浴液，仅能维持内衣裤的换洗，他说自己只有在社交媒体开直播的时候才穿上脏衣服，多数时候只能不穿衣服。

向特朗普喊话的美国夫妇

因为轮船的空间封闭，人群密集，两人都担心自己会被感染，所以他们在连线的视频里，他们对着镜头喊话：“特朗普，救救我们！

到2月17日，船上游客已经被隔离了12天，而此时距离他们登船出海也过去了27天，长期的滞留让船上的部分乘客非常不满，3700多人待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即便是健康人，也有可能被感染。

就在15日，一名“全副武装”的防控工作人员就被确诊感染了，可想而知船上环境的恶劣。

“钻石公主号”的乘客来自日本、中国香港、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国家，遍布全球。部分乘客强烈要求把他们转移到环境更好的岸上进行隔离，但并未得到日本政府的回应。

不得已的情况下，乘客只能向大使唤馆求助，在多国政府的压力下，2月15日日本政府称，检测结果是阴性的乘客，可以在2月19日-21日分批下船。

豪华邮轮为何成了“病毒监狱”？

自隔离之日起，“钻石公主号”邮轮上的确诊人数一直在攀升。

2月5日，确诊人数达10人

2月6日，确诊人数达20人

2月7日，确诊人数达41人

2月8日，确诊人数达64人

2月10日，确诊人数达130人

2月12日，确诊人数达174人

2月13日，确诊人数达218人

2月16日，确诊人数达355人

2月17日，确诊人数达454人

2月19日，确诊人数达621人

总共不过14日，邮轮上所有乘客和船员也已被整体隔离，为什么感染速度如此快？

1.网络差，疫情消息延迟

其实早在 2月1日，香港就报道了“中国香港乘客确诊为新冠肺炎患者”的新闻，但当时船上只有少数人戴了口罩，很多人可能还未获知这个消息，因为邮轮上网络差，覆盖率不高，大家没有机会看到这则新闻 。

据了解 ，邮轮上用的是卫星宽带，而且是需要购买的，费用偏高。另外，一条船上几千人共享一条宽带，网速势必也非常慢，很多人放下了手机，全身心体验邮轮上的项目。

2. 船上60岁以上老年人占8成

中日友好医院肺炎防治专家组组长、呼吸4部主任詹庆元曾提到，在这次疫情中，老年人也出现了很普遍的现象，就是易感、易重。

“钻石公主号”豪华邮轮设有医务室，也因此吸引了不少老年游客。据悉，2666名乘客中，有80%是60岁以上的老年人。确诊的454人中，60岁以上病例同样占了近8成。

3. 邮轮环境密闭，人员集中

自隔离日起至今，被感染者数量持续增高，很大可能是跟邮轮结构有关。

一位有船舶管理经验的人士王丰（化名）在接受记者时表示，游轮和飞机、高铁等公共交通设施有一致性，共性是空间相对封闭、人员集中、传染速度快。而且游客在游轮上度过的时间长，绝大多数时间待在室内，尤其在餐厅、娱乐场所等地方会发生交集，交叉感染概率高。

日本厚生劳动大臣加藤胜信承认：“密闭空间或导致新一轮传染。新病例的传染源已经不完全是那位80岁乘客。有一些是由于在密闭空间里待了一段时间后，反复接触造成的。”

据悉，邮轮所有内仓房间空气交换都是通过中央空调系。新型肺炎已经被确认可以通过气溶胶传播，那么中央空调就有可能会把病毒带到所有房间和公共场所。2月13日，中国疾控中心团队从两省的新冠肺炎确诊病例便标本中成功分离到了两株新型冠状病毒。这说明，新冠病毒可能存在粪-口传播。

“粪-口传播途径在SARS上是比较明显的，在新冠病毒身上存在也很正常。”一位病毒学家表示。

假设被病毒感染的人排便后没有洗手，又直接用手接触了别人的食物或餐具，那一起用餐的小伙伴们就会被感染。

中国游客的状况如何？

据中国驻日本大使馆14日消息，“钻石公主”号上共有311名中国人，其中22人来自中国内地、260人来自中国香港、5人来自中国澳门、24人来自中国台湾。

截至19日，“钻石公主”号上的船员和乘客被确认感染者共计621人，包括47名中国同胞。

经了解，隔离的这段时间，有乘客的心理状态可能已经出现问题，一方面是由于避免交叉感染的不出房门状态，另外就是不断增长的确诊人数一定程度形成了恐惧的心理，有乘客甚至表示“已经不想再看手机，因为都是坏消息。”

在隔离期满之前，多国已迫不及待宣布将包机从船上撤侨：

17日凌晨，美国已派专机接回300名美国公民，但邮轮上约有40名美国公民确认感染新冠病毒，这些人将留在日本进行治疗，无法飞回美国。另外，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国也正就撤回本国乘客和日本政府沟通；

韩国政府18日称，韩方将于19日上午派出总统专机接回被困在“钻石公主号”邮轮中的部分韩国公民;

澳大利亚总理莫里森17日表示，19日将包机接回200多名邮轮上的澳洲公民，他们将被转移至澳大利亚自治区“北领地”，隔离14天;

19日上午11时，“钻石公主”号上的首批500名检测呈阴性的乘客终于结束隔离，得以下船，其中就包括约五十名中国乘客;

在中央政府的统筹下，特区政府将派包机撤离中国乘客前往香港，首架包机将于2月20日凌晨1：45从东京羽田机场起飞。

14天的海上隔离，虽然是为了防止感染扩散的权宜之计，但对于船上的乘客来说，却极有可能从“健康人”变成“新冠患者”，因为他们和那些被确诊者的距离曾那么近，他们甚至呼吸着同样的空气。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2月13日，一艘载有2000多人的“威士特丹号”邮轮在海上漂流两周后，终于被柬埔寨接纳。下船几天后，1名83岁的美籍女性乘客被确诊感染新冠病毒。

如今，船员和乘客已经四散各国，如果有感染者，又将会引发一场全球性的“灾难”。

参考资料：

[1]“钻石公主”号被隔离一周，乘客：感觉就是在坐牢.红星新闻

[2]隔离中的“钻石公主号”豪华邮轮.新京报

[3]日本“钻石公主号”邮轮135人确诊，中国游客现状如何？最新回应.21世纪经济报道

[4]“钻石公主号”病例猛增，疫情之下国际邮轮们怎样了？新京报.0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