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疫情严重，放弃清零政策，转向与病毒共存

撰文 | 燕小六

胡志明市是越南最大的城市和商业中心。当地卫生局称约有注册医生17，980名，是除首都河内外医疗资源最充沛的地区。

但每万人拥有20名医生，并不足以抵挡新冠肺炎大流行。

4月27日，越南累计新冠死亡仅35例，确诊数不足4000例。但截至9月8日17时，越南累计确诊突破56万例，死亡1.4万余人——近一半的确诊和80%的死亡都发生在胡志明市。

越南卫生部长阮青龙称，已调拨1.6万多名医生和专家赴胡志明市等地支援。其中有数百名白发苍苍的退休医生。来自永福省的退休医生表示，临行前，当地卫生厅安排了新冠基本知识和技能培训等活动。

同时，胡志明市设立6个重症患者康复中心、增设数万张急救病床。政府贴出“招聘通知”，付费邀请新冠康复者留在医院，帮助精疲力竭的医务人员们。

患者数量倍增，医疗机构爆满，导致医护感染和死亡事件时有发生。“越南已有2300余名医务人员感染新冠，其中3人死亡，两例发生在胡志明市。感染和死亡数字肯定还会上升。”越南全国卫生工作者联盟主席范青平（音译）近日表示。

“封锁是短期内保持越南医疗系统免于崩溃的唯一方法。”牛津大学临床研究室负责人、在胡志明市防疫前线工作的盖·思韦茨告诉美国商业杂志《财富》，除非其每日新增新冠病例数字明显下降，否则越南需要保持严格的社会隔离措施。

“学霸”变“学渣”？

直到今年四五月，“联合国新闻”、BBC等仍撰文称越南是“防疫模范生”。

然后，当地暴发第四波疫情，胡志明市成为重疫区。

越南政府曾定下目标：于9月15日稳定住胡志明市疫情。5月，该市一度封锁部分地区。7月实施过全市居家隔离措施。8月2日后要求市民“不得离开本地”。越通社周一报道，28 岁的厉闻池（音译）就因“违规从胡志明市返回金茂县”，被判“传播危险传染病”罪，处以5年监禁及相当于5684元人民币的罚款。

8月23日0时起，胡志明市的管控进一步加码，进入全面封锁状态。居民不得离家。越南人民军及越南公安部机动警察部队正式接管该市全部312个防疫检查站。士兵持枪在城市街头检查人们的出行许可证，并为居民运送食物。这一“封城令”将持续到9月16日。

“越南人民军以‘防疫如防敌’的精神，成为越南全国，尤其是南部各省防控新冠肺炎疫情的重要力量。”越通社报道。

但封锁数月，胡志明市的新增病例数未见显著下降。连带着，越南疫情形势持续严峻。这让人怀疑过去管用的封锁政策是否仍然有效。

盖·思韦茨告诉“澎湃新闻”，封城对降低新增病例数的效用需要一定时间才可显现。他指出，越南疫情未缓解，其中有德尔塔变异株的影响。这一具有极高传染性的毒株已成为越南主要流行株，并造成本轮疫情。

同时，在拥有1300万人口的胡志明市，富裕地区人口稀疏，封城政策容易落实。但在较为贫困的地方，社交距离难以保证，地方政府也较难管控庞大家庭内的人员流动。

在一些社交媒体，还能看到有民众留言、评论称，自己能找到“漏洞”、躲开防疫检查站，去寻找食品。越南西贡儿童慈善机构项目负责人元施向（音译）告诉媒体，该慈善机构以前专注于教育，现在已转向为家庭提供生活必需品。“他们需要最基本的食物、水。”

盖·思韦茨称，过去数周，越南政府完成更多的新冠病毒检测，其中许多都是直接针对社区展开的。因此在考量新增确诊病例数字时，要考虑到检测人数的问题。

“越南快讯”称，胡志明全市全员新冠检测尚未完成，该市还鼓励民众使用抗原试剂盒进行自我测试。当地感染数据可能会继续上升。

死亡率高于全球平均水平

“如何降低死亡率是我们最关切的问题之一。”胡志明市卫生部门一名负责人表示。

“令人沮丧的是，每天有200多例死亡。”胡志明市新冠康复医院重症监护医生黄光戴（音译）告诉“越南快讯”，已经记不清自己在医院连续待了多少天，也不记得自己上一次睡够4小时是什么时候。“即便我们全力以赴，像比赛式地不断接诊，体力发挥到500%，还是无法阻止死亡。”

据越通社报道，截至9月5日，越南新冠粗死亡率为2.5%，比世界平均水平高0.4%。胡志明市卫生部门称，该市死亡率较高，源于德尔塔变异株传播、确诊病例大量增加致医疗资源不足。

胡志明市新冠康复医院副院长陈清林（音译）曾在2020年，赴越南江北省支援抗疫。他告诉“越南快讯”，胡志明市近4个月的数据就远超越南2020全年。

胡志明市新冠康复医院由肿瘤专科医院改建而成，共有1000张重症监护床位、530名医护人员。运营仅6天，医院就收治重症患者300余人。“有时候，一名患者刚刚停止呼吸，我们就得拔管、撤呼吸机，因为另一名患者急需插管救命。”

8月，该院再增400张重症床位。为满负荷运转，医院向卫生主管部门请求：再安排340名医生、1200名护士。

紧邻胡志明市的平阳省也于1个月前，正式启用5D号方舱医院，最初设计病床500张。投入使用仅1周，该院病床规模提升至2000张。

目前，胡志明市已率先试点“居家治疗”方案：医院只能收治中、重症患者，轻症和无症状感染者经医学评估后，将居家隔离、治疗。这一方法在欧美、日本、新加坡皆有施行。

初步统计，该市现有1.5万余名确诊者在“居家治疗”。“这些人分布在各个郡县，其密切接触者更是数不胜数。”“越南快讯”报道，为管理居家治疗和居家隔离者，胡志明市信息传媒厅提出3项监控措施。第一，在智能手机上安装使用VHD系统，进行入境人员的健康申报、防疫隔离。第二，在智能手机和手环上使用StayHome系统，启动人脸识别、定位系统等，确保人们待在家里不出门。第三，在电话手表上下载HCMCovidSafe系统，每天进行地理位置和健康申报。

此外，越南还研发出“隔离电子围栏智能监控手环”。它可以协助追踪佩戴者曾经去过的地方。既能随时提供定位数据，在佩戴者离开隔离区时会发出警告，又可实现实时体温测量与云报送。佩戴者若故意取下手环，也会收到警告。

已几乎不可能清零

路透社、“越南快讯”等报道，在疫情焦灼的当下，越南的防疫总思路却发生变化。

路透社援引一项提案草稿显示，胡志明市提议从15日开始，摆脱严格的封锁措施以恢复经济活动，防疫策略从“病例清零”转变成“与疫情共存”。

此外，当地时间9月5日，越南国家总理范明政表示，一旦达成其疫苗接种目标，越南准备谨慎地适应“伴随着新冠病毒大流行的生活”。他已要求有关机构制定经济复苏和社会调适的计划，以及在交通、旅行、生产和服务等领域推出相应的适应措施。

“澎湃新闻”援引新加坡尤索夫伊萨东南亚研究院高级访问研究员何黄皓（音译）发言称，自8月29日开始，越南就放弃了“清零政策”，转向“与病毒共存”。

“越南至少半年前还是有能力实行‘清零’策略的，卓有成效。然而，现在这已经（几乎）不可能了。”盖·思韦茨告诉“澎湃新闻”，因为许多人是无症状感染者，这意味着筛查和追踪会变得很困难。而且即使在人类之间根除了新冠病毒，也无法保证可阻断其于动物界的传播。长远来看，接种疫苗是根本办法。

但是，由于疫苗供应短缺，越南政府多次调整、降低新冠疫苗接种率目标。越南国防部官网6月中旬引述卫生部长阮青龙发言称，计划在今年底或明年初，让70%的18岁以上人口接种疫苗，以达成群体免疫、回归正常生活。而Our World in Data数据显示，越南总人口为9800万，截至目前仅3.6%完全接种了疫苗，19.9%者接种一剂。

越南卫生部已下达要求，到9月15日，河内、胡志明、平阳、隆安和同奈5地所有成年居民都应至少接种一剂疫苗。自9月6日晚上起，河内市设置1200个疫苗接种点，每周7天无间断地进行接种活动。

越南卫生部部长表示，包括胡志明市在内的南部多个地区将逐步放开，已经接种满2剂的民众将允许出行。

资料来源：

[1].In Vietnam’s COVID epicentre， ‘everyone is struggling to survive’. Aljazeera

[2].Coronavirus： Vietnam’s Hanoi city barricaded; Malaysia to reopen Langkawi to domestic tourists. SCMP

[3].Vietnamese-American doctors offer to help Covid patients in Vietnam. VnExpress

[4].Vietnam man jailed for five years for spreading coronavirus. The Guardian

[5].On Covid-19 frontlines， health workers run gauntlet of death， illness. VnExpress

[6].胡志明市每万人医生数20人. 越通社

[7].越南称将与新冠谨慎共存，专家：封锁仍有效果，在越清零很难. 澎湃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