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卫平不太记得大女儿的出生日期了，但他很清楚地记得和前妻结婚的日子。在他最穷困潦倒的时候，高桂凤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离开河南老家，千里迢迢来到江苏通州，和刘卫平生活在一起，但是，13年之后，他们离了婚，刘卫平留给她一个脑子有残疾的女儿。今年临近春节的时候，高桂凤突然把女儿杀了，并焚烧和分割了尸体，被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无期徒刑。
虽然被杀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但刘卫平却坚信前妻是在被逼无奈下自卫，心怀愧疚的他一路奔波，希望法院对前妻能够法外留情。
刘卫平坚信前妻并非故意杀死女儿
微笑背后的杀戮
她把女儿的尸体平放在地上，用火焚烧，把地砖烧黑，又熏黑了楼板，女儿180多斤的身体仍然没有被毁去。高桂凤又拿来了菜刀和斧头，把女儿分尸。随后的几天，她用一辆电瓶车把女儿的尸块扔到了不同的几个地方。
47岁的刘卫平在通州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曾经号称当地的首富，在上世纪90年代建造一栋5层楼房的时候，花了80多万。但现在，这个花费巨资建造的楼房却成了分尸的命案现场。大厅的地砖上，还留有杀人的痕迹。空旷的房间里除堆满了缝纫机外，没有一点人气，“根据我们这边的风俗，这里出了人命，就不太好再住人了。”刘卫平说。
其实，刘卫平已经有四五年的时间没有住这栋楼房了。这栋楼房做了他的仓库，同时成了前妻高桂凤和女儿刘海燕的住所。母女俩住在二楼东侧的两个房间里，其余的一切空间便都显得多余。
近日，记者来到了位于南通市二甲镇南海村19组的这栋楼房里，三道铁门把这栋楼房锁得结结实实。刘海燕的遗像就放置在一楼的大厅里，离她被杀的现场只有两米的距离。24岁的刘海燕透过镜框，向每一个来访者微笑，手中所捧的玫瑰充满了爱情的味道。“这是我女儿最好的照片。”刘卫平说，这是去年刘海燕和男友在上海照的，现在，刘家人把准女婿的一半剪去，只留下刘海燕。
他们原本在今年的5月1日完婚，但因母亲的双手，这对甜蜜的恋人阴阳两隔。2008年1月26日凌晨三点，高桂凤就在这里，用一条加工床罩的细绳，结束了女儿的生命。随后，她把女儿的尸体平放在地上，用火焚烧，把地砖烧黑，又熏黑了楼板，女儿180多斤的身体仍然没有被毁去。高桂凤又拿来了菜刀和斧头，把女儿分尸。随后的几天，她用一辆电瓶车把女儿的尸块扔到了不同的几个地方。为了处理这熏黑的地砖，高桂凤用刀子死命刮着，刮出了一道道痕迹。事情发生后，刘卫平每次回来，都不忍看这地面和头顶的楼板。每看一眼，眼泪都要流下来。
25年前的私奔
25年前，当刘卫平在河南许昌认识高桂凤时，她是个才17岁的少女，跟人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羞涩的微笑。刘卫平就是迷上了高桂凤这样的笑容。
刘卫平心疼他死去的大女儿，但更牵挂的是被羁押在看守所的前妻。对于高桂凤，他有着太多的愧疚，甚至在这次杀人事件中，他也在寻找着自身的原因。
“她很不容易。”说起高桂凤，刘卫平的眼睛总是红红的。高桂凤比刘卫平小5岁，25年前，当刘卫平在河南许昌认识高桂凤时，她是个才17岁的少女，跟人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羞涩的微笑。刘卫平就是迷上了高桂凤这样的笑容。这是在1983年，刘卫平跟着亲戚来到河南贩卖竹子做的藤椅，在高桂凤的家租了房子。仅仅三个月，他们就恋爱了。
但是，直到现在，刘卫平都不知道高桂凤看上了他什么。确实，当时的刘卫平是个实实在在的穷小子，家里只有两间瓦房，父母都是农民，而高桂凤的家境却非常好，她的父亲还是当地村庄的一个小干部。所以，当他们恋爱的苗头被高桂凤的父母知道后，立即遭到了反对。
刘卫平在高桂凤家住了三个月后要离开，高桂凤知道后，便也想跟他回去。于是，在一天上午，高桂凤偷偷和刘卫平乘车，来到了江苏通州的农村，并住了下来。几天之后，高桂凤的父亲和舅舅找上门来，要把她领回去，但高桂凤死也不肯。生米既然煮成熟饭，老实的高家人也只好作罢。
高桂凤并没有嫌弃刘卫平的贫困，虽然当时他们的房子坏得经常漏雨，但高桂凤还是很知足地住了下来，和刘卫平一起操持家务，做起了生意。
一年后，他们结婚了，高桂凤如愿以偿做了刘卫平的妻子。再过了一年，刘海燕诞生。一切都很美满。
成全丈夫 宁愿离婚
当事情发生后，刘卫平的现任妻子先是不相信，这么好脾气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情，接着马上对刘卫平说：“我们就是倾家荡产也要帮帮姐姐。刘海燕刚出生的时候，非常漂亮，也很聪明，刘卫平记得在她六个月的时候，就会叫爸爸妈妈了，这种早慧让一家人非常欣喜。但他们不知道，灾难已经悄悄降临。
在刘海燕六个月的时候，突然发高烧，烧坏了脑子，并留下了后遗症。从此之后，刘海燕只要听见大一点的响声，就会全身抽搐。刘卫平花了很多钱，都没有把女儿的病治好，真正的病因至今不明白，“只听老中医说，是因为她的智力开发得太早了，也不知道对不对。”刘卫平说起女儿，怅然若失。
虽然女儿生了病，但刘卫平的家境却渐渐好转。“当时我逢人就说，高桂凤有旺夫命，嫁给我，我就发财了。”当时，刘卫平做缝纫机生意，高桂凤也跟着他走南闯北，甚至学会了一手修理缝纫机的好手艺。不久，刘卫平成了镇上的首富。
虽然刘卫平对妻子心存感激，但却没有好好珍惜，在1997年的时候，他有了外遇，并和这个女人有了一个孩子。而当时，高桂凤也在怀着刘卫平的第二个孩子。当高桂凤知道了这个事情后，让刘卫平诧异的是，她竟然没有像其他的女人一样大吵大闹，而是非常平静。刘卫平至今还记得高桂凤当时和他说的话：“你现在也算是有身份的人，我也不想和你吵架，败坏了你的名声，你既然和她有了孩子，就要对她负责，我成全你们，你就跟我好好地离婚吧。”
于是，两人非常平静地离了婚，离婚的时候，高桂凤只有一个要求：刘海燕让她抚养，因为女儿有病，只有妈妈知道疼她；肚子里的孩子也由她抚养。刘卫平都答应了，还把这套房子送给她。
但高桂凤并不在乎房子，离婚后，刘卫平和新婚的妻子没有其他地方去，还住在这栋楼里，他们都住在二楼，高桂凤和女儿住在东侧，刘卫平他们则住在西侧。每天他们都会碰面。离婚了的高桂凤无论是见到刘卫平还是他新婚的妻子，都还是淡淡地微笑着，从来没有骂过一句。
所以，当事情发生后，刘卫平的现任妻子先是不相信，这么好脾气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情，接着马上对刘卫平说：“我们就是倾家荡产也要帮帮姐姐。”
经常忍受脑残女儿殴打
“以前我看见高桂凤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以为她是血小板缺少，还建议她去看医生，但高桂凤拒绝了。在看到她的供述后才知道，原来是被大女儿打的。”
刘卫平的父母也没有接受这样的现实。“我们还是把她当媳妇一样看待，她对我们老两口这么好，只要有好吃的，都会叫上我们，现在发生了这个事情，我们一点都不怪她！”事情发生后，刘卫平的父亲把眼睛都哭坏了，现在看人都是模模糊糊的。
刘卫平也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母亲像她这样对女儿这么好。”离婚之后，过意不去的刘卫平也曾建议高桂凤再嫁，但高桂凤拒绝了，“女儿怎么办？”
确实，女儿刘海燕在母亲的眼里是头等大事。她知道，女儿受不了刺激，不能跟她大声说话，所以她都迁就着刘海燕，她想要什么，就马上给她什么。
生病的刘海燕脾气非常暴躁，动不动就打人。这一点，刘卫平也知道，但他直到案发后才得悉，女儿竟然对这么好的妈妈也打。“以前我看见高桂凤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以为她是血小板缺少，还建议她去看医生，但高桂凤拒绝了。在看到她的供述后才知道，原来是被大女儿打的。”但高桂凤从来不说，因为她牵挂着女儿的婚事，怕坏了女儿的名声嫁不出去。高桂凤的小女儿刘春燕（化名）就曾经目睹姐姐多次打妈妈，但被打之后，妈妈都会偷偷躲到洗手间整理被打乱的头发，还叮嘱小女儿不要告诉爸爸。
如此护着大女儿的母亲，最终却向她痛下杀手。刘卫平一直在寻找着其中的原因，“她是迫不得已才下手的。”刘卫平见到记者，多次强调了这样的观点。“2008年1月26日凌晨，高桂凤正在帮大女儿干活，大女儿接的床上用品的活快到送货时间了，还没完成。因为时间太紧，高桂凤想叫大女儿出来一起做，但立即遭到了大女儿拳打脚踢，并用板凳砸母亲，把母亲砸倒在地后，大女儿又掐妈妈的脖子，还拿斧头，非劈死妈妈不可。每次被打，高桂凤总是东躲西藏，但这一次大门全关了，她逃不出去，为了保命，她随手捡来一根绳子，套住了女儿的脖子，直到把她勒死。”
不愿担当故意杀人的罪名
当时高桂凤在一审开庭时，小女儿也去看了一眼妈妈，当妈妈望着她直掉眼泪时，她却微笑着安慰妈妈。等到高桂凤被押上囚车之后，小女儿才扑在父亲怀里号啕大哭。“我不能在妈妈面前哭，她已经够难受了！”
在刘卫平看来，高桂凤最后把女儿的尸体焚烧并分割抛弃，并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她太老实，不知道该怎么向我交代，所以才做出了这种傻事。”
杀人之后，高桂凤也处在煎熬中。每到周末就要回家的小女儿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妈妈胆子好像变小了，每次到卫生间都要叫上我，我不去，她就说‘你肯定要上厕所了，快来吧’。”
在尸块被发现后，高桂凤选择了逃亡，逃到了河南老家，但不久就被警方抓获。在被抓前，逃亡中的高桂凤打了两次电话给刘卫平：“我对不起你们，没脸见你们，就让我去死吧。”高桂凤的这种逃亡行为成了她将来量刑的依据，但刘卫平认为，这是高桂凤觉得没脸见家人，才作出的下策。刘卫平的这种猜测得到了印证。在不久前的庭审中，高桂凤对法官说：“你们就判我死刑吧，我对不起家里人。”
2008年8月28日，南通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高桂凤无期徒刑，当听到这个罪名时，一直低着头的高桂凤叫了起来：“我不是故意杀女儿的，我不是故意的！”
判决之后，刘卫平把希望寄托在了上诉上，“她不是故意杀人，她应该算防卫过当。”而高桂凤12岁的小女儿更是到网上查了很多法律资料，“像这种情况，我妈妈最多判15年。”这个读六年级的小女孩瞪着眼睛，严肃地说道。
虽然家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但是这个12岁的小女孩却显示出与同龄人所不同的成熟，当时高桂凤在一审开庭时，小女儿也去看了一眼妈妈，当妈妈望着她直掉眼泪时，她却微笑着安慰妈妈。等到高桂凤被押上囚车之后，小女儿才扑在父亲怀里号啕大哭。“我不能在妈妈面前哭，她已经够难受了！”小女儿说。
就在刘卫平准备上诉时，小女儿每天扑在网上找律师。“我希望能靠我的力量帮妈妈找个厉害的律师，我妈妈真的是个好人！”小女儿说。
除了刘家人在积极奔走外，高桂凤的上百名邻居也联名写了信，希望法院能够轻判，“她是个善良的人，希望法院能帮我们留下一个贤惠善良的好人高桂凤。”
（责任编辑：郎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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