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业新国标被指倒退25年 给小企业“免死金牌”

　　“民以食为天”，食品安全国家标准是撑起这片“天”一个很重要的支柱。可近几年，新国标“就低不就高”的现象却屡次发生。国标为何“开倒车”？

赵正军

　　近年，生乳新国标一直在舆论焦点上。一名郑州市民执着地要求卫生部公开出台相关信息。昨日，这名市民赵正军向本报共享了刚刚拿到的原卫生部公开的部分信息。有人说，该国标是“全球最差”。那么，中国乳业新国标是如何一夜倒退25年的？

　　【全景扫描】

　　食品安全深陷“国标焦虑”

　　继生乳新国标“开倒车”后，茶叶、速冻食品、饮用水纷陷“标准门”。但是，最典型的“开倒车”仍非生乳新国标莫属。

　　昨日，刚出差回来的赵正军，向本报公开了今年3月1日～15日原卫生部作出的4份信息公开告知书。虽然公开的只是部分内容，但仍透露出一些“开倒车”的内幕。

　　赵正军跟卫生部“较劲”，得从2010年3月卫生部公布的《食品安全国家标准生乳》说起。在新国标中，两个指数的变化惹人注目：生乳收购中每毫升菌落总数，由1986年出台的老国标中每毫升不超过50万个放宽到200万个；蛋白质，则由最低每百克含2.95克下调至2.8克。蛋白质含量低于发达国家3克以上的标准，而菌落总数是欧美标准的20倍。

　　新国标一夜倒退25年，立刻引发各界批评。中国奶业协会理事、广东省奶业协会副会长王丁棉称，“中国乳业新国标是世界最低、全球最差”，“那么高的细菌，喝牛奶还不如喝白开水”。持相同观点的，还有光明乳业总裁郭本恒等人。王丁棉还称，此标准是“被大企业绑架”。

　　高：200万菌落总数是欧美标准的20倍

　　低：蛋白质含量低于发达国家3克以上的标准

　　一名郑州市民“较真”国标

　　当年12月起，赵正军多次向卫生部申请公开生乳国标制定的《会议纪要》等信息。卫生部先后以“一旦公开可能影响社会稳定”、“不掌握该信息”、“会议纪要不属于卫生部政府信息公开的范围”等理由不予公开。2012年2月16日，赵正军依法将卫生部诉至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去年10月，该院判令卫生部对赵正军的申请予以重新答复。

　　一位参与生乳新国标讨论会、不愿公开姓名的专家表示，卫生部当时有《会议纪要》，包括谁参加了会议，会上谁提出什么意见，如何辩论。这正是赵正军想了解的内容。

　　【焦点问题1】蛋白质含量标准迁就了谁？

　　人们不会忘记，2003年，一度泛滥的安徽阜阳农村市场，由无良商人制造的婴儿奶粉，因脂肪、蛋白质等不及国家标准的1/3，酿成恶劣的“大头娃娃”事件。蛋白质是反映奶质的重要指标，生乳新国标中这一指标是如何“开倒车”的呢？

　　记者看到，卫生部公开的《<食品安全国家标准生乳>编制说明》称，我国此前的《鲜乳卫生标准》规定是，蛋白质≥2.95克/100克，有建议修改为牛乳≥2.95克（2.80）/100克（5～9月蛋白质含量按括号内要求执行），羊乳≥2.80克/100克。也有观点建议修改为蛋白质≥2.80克/100克。其依据是：根据农业部门调查，我国生乳蛋白质含量范围每百克在2.8～3.2克，平均值为2.95克，但生乳蛋白质含量受奶牛品种、饲料、饲养管理、泌乳期、气候等多因素影响，在5月下旬至8月下旬3个月的泌乳期内，相当一部分牛奶每百克蛋白质含量低于2.95克的平均值。“经研究，最终确定蛋白质大于或等于2.80克/100克。”

　　然而，记者研究“反馈意见”发现，蛋白质指标定得低，并非牛们和饲养管理“不争气”。

　　蛋白质含量低并非牛的错

　　在“反馈意见”中，“不少意见”认为：新国标中“蛋白质的指标过低，贬低了我国奶业目前的质量状况和这些年的进步，且非常不利于后续的科技和管理发展，京、津、沪、广州一半以上的奶，全国100头以上执行规范饲养和机械化挤奶操作的奶牛场，所生产的绝大部分奶理化指标，已达到欧美奶业发达国家的平均水平，每百克蛋白质在3.15～3.46克”。对此，“有意见”建议，将蛋白质恒定为每百克≥2.95克，因为“2.80克蛋白质设置太低”。

　　牛们都很“争气”，新国标为何要“开倒车”？它在为谁“让步”？

　　【焦点问题2】

　　菌落总数标准为何倒退25年？

　　1986年出台的一级《生鲜牛乳收费标准》规定，每毫升菌落总数低于50万个，新国标则将其放宽到200万个，一夜之间倒退25年。

　　卫生部公开的《<食品安全国家标准生乳>编制说明》承认，“奶畜养殖环节保证生乳不受致病菌（记者注：金黄葡萄球菌和沙门氏菌）污染的难度很大”，标准公开征求意见后，有观点建议修改菌落总数为≤200万CFU(菌落形成单位)/毫升。经研究，标准最终确定了《生乳》标准微生物限量要求。卫生部还称，共收到意见177条，“工作组针对这些意见，按照前述原则及资料进行了处理。”

　　从卫生部的答复看，“就低不就高”的建议来自民间。然而，记者从“处理”后的意见发现，“一定不要迁就极少部分养殖水平低下的养殖户”，“强烈建议生鲜乳菌落总数维持原标准不变”的意见没被采纳。

　　一些观点认为：“生鲜乳菌落总数指标的放宽，不利于奶业的拓展提高。因为，不卫生的榨乳环境和操作方法、不够及时有效的冷却措施以及不洁净的储存条件，是菌落总数增高的主要原因……”

　　【业内声音1】新国标被小企业“绑架”了？

　　卫生部多次拒绝向赵正军公开生乳国标《会议纪要》等信息，一直到今年3月23日，卫生部没有了，法院裁定“中止诉讼”。

　　想了解标准出台过程，“只有耐心等待法院恢复审理该案了。”赵正军说。

　　上月末，国内某知名奶企公关部负责人等一行3人来到本报。其负责人说，生乳新国标的意见稿他们企业参与制定，在提交的意见稿中，蛋白质含量和菌落总数指标，定得很高，新国标被一些小企业“绑架”了。

　　昨日，两家国际知名奶粉品牌公关部负责人，虽再三谢绝采访，但赞同上述企业的说法。而河南省奶业协会副会长花俊国回避“绑架说”，而是换了个说法：对孩子和父母们来说，生乳标准定得越高越安全。新国标对花花牛企业来说没有压力，因为现在花花牛生乳，每百克蛋白质含量大于3.1～3.2克，每毫升菌落总数接近50万个，新国标放宽到200万个的标准，对小企业和散养户来说是个“照顾”。

　　【业内声音2】给“不思进取”企业免死金牌

　　国内两家知名奶企公关部负责人均表示：“领导没有授权，不能接受采访。”一家国外知名奶企对外关系部经理私下里对记者说，新国标降低“门槛”，成了一些“不思进取”企业的“免死金牌”。

　　中国法学会行政法学研究会会长应松年指出，本行业的专家是懂行的，整个订标过程至少应该对专家全透明。他们信服了，就不会产生反对的“意见领袖”，这样新标准执行将更加顺利。如果决策和专家的意见有大分歧，应该重新召开论证会。

　　赵正军：卫生部“既失职又违规”

　　对赵正军申请公开《生乳》标准起草单位与卫生部签订的食品安全国家标准制（修）订项目委托协议书的信息，卫生部答复：未与《生乳》标准起草单位签订过委托协议书。

　　赵正军认为，这是卫生部在生乳国标制定中“既失职又违规”的铁证。卫生部“此举”至少违反了《食品安全国家标准管理办法》第十四条“卫生部采取招标、委托等形式，择优选择具备相应技术能力的单位承担食品安全国家标准起草工作”规定，违反了第十六条“承担标准起草工作的单位，应当与卫生部食品安全主管司局签订食品安全国家标准制（修）订项目委托协议书”等规定。

　　“一个不按照法定程序制定出来的食品安全标准，焉能保障食品安全？”赵正军说，不过，卫生部能从“不属本机关信息”、“影响社会稳定”的不公开，到半遮半掩的公开，算是个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