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心！胰腺癌科普教育缺失

　　在一个中午时分，我从两台手术中间的空隙“截”下了他。“你想采访什么呢？”外科医生的典型性格，直接了当。“你想说什么呢？”无数次采访专家的经历，让我愿意先让对方说话。“好，那我今天想说的是，一听到胰腺癌，大家都觉得很吓人，不用说老百姓，就算是很多医生听到都会觉得反正看不好了，看了也就活个半年一年，不看也是活个三个月到半年，开刀要花很多钱，总而言之都以为是看不好的。患者悲观情绪弥漫，整个社会悲观的论调弥漫?”

　　接下去的半个多小时里，我几乎没有作任何多余的表达，因为在一个这么有语言魅力的专家面前，任何表述都是苍白的，此刻，倾听就是一个记者最好的态度。

　　这个时候需要介绍一下我们今天的主人公了。

　　虞先濬教授，博士生导师。复旦大学胰腺肿瘤研究所所长，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胰腺肝胆外科主任，中国抗癌协会胰腺癌专业委员会常委兼秘书长。我国著名胰腺外科权威倪泉兴教授培养的第一名硕士和第一名博士研究生，又先后在美国Baylor医学院及MD. Anderson肿瘤中心接受了博士后培训。身处胰腺癌这一高难度、高风险的领域，他与他的团队一起，为改善中国胰腺癌的诊治现状不懈努力着。

　　“询问路人，胰腺在哪里你知道吗？痛心，胰腺癌太缺乏科普。 ”

　　“我们现在的生活方式在向西方靠拢，原先在中国算是"小病种"的胰腺癌发病率也在向西方靠拢。病人数量的增多的确让人感到非常棘手，我们临床上陷入窘境。但更让人感到痛心的是缺乏科普。我一直说，我们如果在肿瘤医院门口去问10个路人，你问他肝脏在哪里知道吗？十个人里几乎十个都会知道的。那么你问他胰腺在哪里知道吗？他们未必会知道。为什么呢？因为这个器官它比较隐蔽，长在腹腔的中间，因为既往我们对它认识得很少。例如像肝，病人觉得有点痛，就会找个医生看看，一般病人有症状第一个肯定不会想到胰腺癌。我对我的病人经常说：你们知道腰酸背痛看骨科，血糖高了去看内分泌，眼睛黄了奔肝炎门诊，上腹部消化道不舒服就是胃病，从来没有一个人会觉得自己得了胰腺癌。很多基层医院的医生都想不到这个病，很多病人辗转诊治，被医院给耽误了。”

　　“胰腺癌这个毛病，三个月一过就会有从天到地的差别，希望病人能先知先觉。 ”

　　“总结这个胰腺癌，我想通过报纸告诉广大患者。第一句：胰腺癌没你想象的这么可怕。第二句：你要懂胰腺癌。你不能一点点常识都没有，我希望病人可以先知先觉，对胰腺癌有基本的了解，有了症状能够想到去找专业的医生。而不是后知后觉，等查出毛病之后才说我不要开刀。有的病人应该开刀，却硬说他不要开。有的病人明明不需要开刀，偏偏要求医生开刀。要知道，胰腺癌不是仅仅患者搞不清楚，很多普通的医生也搞不清楚。我一直讲，如果病人腰酸背痛想做推拿，早半年晚半年做，难道腰就断掉了吗？病人给我们看一下CT，判断一下没问题了就可以去做推拿，随便做到什么时候，椎间盘突出也不会要你的命。而胰腺癌这个毛病，三个月一过就会有从天到地的差别。所以我觉得，第一，不要怕；第二，提高自己对这个疾病的认识；第三，治疗一定要到正规的专业化的专科。”

　　“肿瘤科医生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早期发现病人，能够治愈病人，梦有开始的地方。 ”

　　“一个生了胃癌、肠癌的人会找医生帮他开掉肿瘤。而胰腺癌有它的独特之处，没有一个肿瘤会像胰腺癌这样，会对是不是要手术，是不是要化疗有这么大的争议。为什么呢？一，胰腺癌不容易提早发现。二，相对于化放疗不是非常敏感。三，手术以后效果没有胃癌、肠癌这么好。我想告诉广大老百姓的是，胰腺肿瘤治疗尤其需要多学科协作，因为胰腺肿瘤复杂，难以诊断，难以分期，手术高风险，手术又很难。术后化放疗虽然在进步，但还是有争议的，个体化治疗越来越放到很高的位置上了。在这种情况下就尤其需要多学科，并不是说多学科的人坐在一起就叫做多学科，它首先要求专业，专业了以后诊疗才会规范。我一直有这么一句话：我们还是有我们的梦想的，肿瘤科医生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早期发现病人，能够治愈病人，这句话讲得很容易做起来很难。我一直说梦有开始的地方，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是立足现在。我们医生能够做的事情就是临床转化研究，让每个病人活到最长，得到最大的利益。我希望病人能够配合好医生，希望病人掌握点科普知识，对于疾病，不要很害怕，也不要太无知，有时候也不要太勇敢。”

　　“说开刀很容易，说不开却很难。要花心思从病人的角度去想，不要总以医生为主。 ”

　　“我们对病人整个服务的流程有要求，因为我们手术比较复杂，必须对这个方面下功夫。不光光是事先要把事情说清楚，第一，对患者管理水平要高，要给病人他想要的，既不要多给，也不要少给；第二，要花心思，站在病人的角度去想，不要总是以医生为主。所以我觉得关键是，这个病有它的特色，没有一个肿瘤会像它这样引起这么大的争议。对我来说，要说开刀是容易的，要说不开刀却很难，所以要个体化治疗。现在，观念上要突破的是，现在我要评判这个手术要不要做。如果说还仅仅通过影像学，也就是说基于解剖学来判断这个肿瘤该不该切除，这在胰腺癌的研究上已经过时了。最新的研究是一定要基于分子生物学。我们在临床上进行大样本的筛选，的确发现有一小部分病人是不能通过手术获益的。奉劝所有的病友，对肿瘤来说，首次治疗太重要了，病急不要乱投医。肿瘤，特别是胰腺癌，不可逆的治疗太重要了，就是你一旦发现疾病，肚子不要随便打开，首次创伤性不可逆的治疗实在太要紧，太关键了。提醒老百姓，无论出现什么症状，千万要知道不要忘记胰腺。”

　　编后：这是一次既轻松又沉重的采访。虞先濬教授是一个很擅沟通的专家，我能想象出，在病人面前，他语言中传递出的那股力量能够给对方带去多么大的生的希望。而我却沉默了，这是我在采访中很罕见的少言寡语状态。我不想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就写吧，这篇稿子一气呵成，我努力捕捉着他语言中散发出来的人格魅力。我想，这就是文字的性格吧？字里行间，应该已经诠释出“大道至简，人文关怀”的内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