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海东：产科“定海神针”背后的 30 年

　　1983年的一天，程海东坐着上海第一医学院附属妇产科医院当时运氧气的卡车，连同她的行李，带着她的粮油关系、她的户口，从徐汇区的上海医学院，来到当时地处南市区的红房子医院。从此，她就在这片红色屋檐下“安营扎寨”下来。这是 30 年后已是红房子医院产科主任的程海东说起自己从医生涯的开篇……

　　大轮岗让她快速成长

　　“妇产科医院的培训体系很完善、规范。”程海东把自己获得的成绩，首先归功给了医院。“因为是教学医院，所以不同于别的医院师傅带徒弟的模式，我们医院一直是有教研组的。有培训，有考核。”培训体系三年一个周期，“跟着学就可以了”。

　　程海东说得很轻松，但是同时她也透露了一个轮岗时大家的“小心思”——“产科轮岗的，都爱去产房。妇科的，都爱去妇科门诊手术室。”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两个地方最忙，所以给年轻人锻炼的机会也多，刚刚毕业的程海东，一进医院就遇到生育高峰。虽然她轮岗的第一站是妇科，但到了晚上，全院留 5 个医生值班，这个值班，主要岗位在产房，承担着全院的妇、产科的急诊和各种妇、产科急诊手术。

　　当时“文革”刚结束，职称制度还不完善，虽然上级医师也是住院医师，却是工作二十多年的有丰富理论基础和临床经验的资深老师，这样的训练，让程海东受益匪浅。她清楚地记得俞瑾老师有一次对他们这些新人说的话：“临床的本事是从哪里来，老师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病人教。病人请你看病，就是对你的信任，对你的支持，对你的帮助。所以一定要对病人好。”

　　20世纪90 年代社会上掀起一股出国风，这股风也吹到了红房子医院。程海东说，和她一批来到红房子的 9 个人，在那个时期走掉了 6 个。“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了。……很多还改了行。”语气里是满满的惋惜。

　　程海东职业生涯一路走来都顺风顺水。工作5年后任主治医师，1993 年顺利评上副主任医师，从此定岗在产科，再过 5 年晋升主任医师。她说自己是幸运的，但内行人都知道，产科工作，事态发展瞬息万变，对医生的要求其实是非常高的。管着红房子半边天的产科，身为一百多个医生的直接领导，程海东除了“幸运”，一定有她的过人之处。

　　处乱不惊，细节决定成败

　　产科的特点是，看似风平浪静，一旦出事，则“来势汹汹”。作为产科医生，遇见突发事件，冷静是必须的。

　　2012 年元旦前夕，马上要过节了，这一天下午，从无锡转来一个病人，说是胎心不好。程海东检查之后，发现孕妇面色微黄，近期有恶心、呕吐的消化道症状，肝酶升高不明显，但胆红素异常升高，凝血功能也出现了异常，她敏锐地判断是妊娠合并急性脂肪肝，迅速纠正凝血功能，20 分钟后即予剖宫产，终止妊娠，妊娠合并急性脂肪肝病情恶化非常急骤，患者分娩后，第二天便陷入了肝昏迷。由于积极地终止妊娠，并为病人大量补充肝脏所需要的物质，第一步处理及时、有效，病人顺利度过急性脂肪肝最危险的 7 天，最终转危为安。该病起病急骤，病情变化迅速，有文献报道母儿死亡率分别为 75％和 85％。

　　在目睹了程海东处理危重病人时的处乱不惊、有条不紊之后，一名进修医生忍不住地问她：“程老师，您是怎么做到的呢？”她的回答很坦诚：“在抢救危重病人的时候，任何人都会紧张，但是作为上级医师，即使心里紧张也不可以表现出来。抢救危重病人，就像一场攻坚战，指挥员的果断、冷静、正确，才能保证取得胜利。”

　　做医生最怕麻痹，往往小细节决定成败。比如说胎盘早剥，往往会出现母子危险，但该情况其实是有先兆的。比如说有妊娠高血压的，有蛋白尿，血压高，但有时轻微升高的血压，都是需要警惕的。“而细节的处理显示出一个医生的功底，这个功底，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形成的，是与看了多少书，有多少经验，有多少能耐紧密相关的”。

　　勇于担当，舍我其谁

　　眼前的程海东端庄、沉稳，一看就让人很有安全感。她告诉我，做什么样的职位，就要担当什么样的责任。“作为产科主任，担当很重要”。

　　在产科紧急医疗状况出现的时候，在危急重症的抢救过程中，当下级医生找到你的时候，你搭不搭手，你接不接手？“搭手就意味着风险，就有可能把自己顶到风口浪尖上去。”程海东说。“病很重的情况下，你冲上去，可能救回来，也可能救不会来。但是如果危重的事情出现，作为产科主任，如果不冲上去，这个事情就更没有灵魂了。”当出现医患纠纷的时候，家属要来闹了，这个时候，你也不能因为人家要来打，就躲在后面，这个时候，就需要主任出来“顶一顶”。

　　有一次，一位病人在生产过程中由于接生时保护会阴体失败，出现了会阴四度撕裂，也就是说甚至连肠道粘膜都撕裂了。在这种情况下，需要修补。别人都不会，只有程海东会。但这种缝合存在多种可能性，可能缝得很好，也可能缝不好。其实，医生也可以选择不缝，等三个月或半年后病人做了造瘘后再缝。但程海东选择了接手风险。“既然做了这个位置，碰到事，不能多想自己。要救病人，也要帮同事，甚至是帮医院规避风险。”

　　“作为产科主任，我不仅在带领医生们来保护病人的安全，挽救病人的生命。同时，我也是医生们的保伞。”“我不保护她们，她们今后怎么安心干活？”听着程海东缓缓道来，我突然明白了她如今在产科所拥有的威望和一呼百应的凝聚力，其实源自她作为产科主任的名副其实，源自她舍我其谁的担当。

　　产科的下级医生都说，程海东性格温和，很和蔼，工作间隙经常会和下级医生开开玩笑，关心一下大家的生活状况。她经常和大家说，产科有自己的特殊之处，一个产妇到我们医院后，会历经多次产检及待产、临产、分娩、产后这样一个漫长的过程，这不是哪一个人就可以全部搞定的，特别是在产科危急重症的抢救过程中，所以产科就应该像一个大家庭，大家应该相互帮衬，不要相互拆台，那种只管自己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的做法是不适合产科团队的。

　　程海东也会经常创造机会，在大家都有空的休息日，组织大家一起喝茶吃饭，或者搞一个亲子活动，增进同事之间的感情和了解，促进相互之间的合作。

　　待人以真，待人以诚

　　产科历来是医疗纠纷的重灾区，再加上，我们也了解到，1990 年至 1992 年，程海东担任红房子医院医务科科长，也涉及医疗纠纷处理工作。她如何看待、处理医疗纠纷，成为我们非常关注的一个话题。

　　“调解的前提是真诚。毕竟无理取闹的是少数。如果医院真的有问题，我们一定要实事求是。”程海东的开宗明义，坦诚实在。

　　“如果后果是不可挽回的，赔偿是应该的。如果后果是可以挽回的，那么我们一定要积极处理。因为积极还是不积极，结果是完全不同的。”

　　正由于程海东遇到事情时的积极处理，能够设身处地为患者着想，她的真诚，也感动了当事人。所以很多时候，到最后，她都同这些当事人成为了朋友。“处理问题是否真诚，人都是能够感受得到的。所以，很多时候，人如果可以将心比心，会把坏事变成好 事。”

　　处理医疗纠纷时，在对待患者真诚的同时，也要对医者真诚。

　　“病人是人，医生也是人。”程海东说。真诚地为涉事医生查找原因，寻找 错误，从而避免在未来遇到类似问题时再犯同样的错误。比如说，要充分认识 到术前沟通的重要性。

　　“一个领导的威信，不是说你要有多威严，而是在于你的以身作则、解决问题的能力，那么在帮助下属进步的时候，她们会感受到你的真诚，会感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