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立、民营口腔医疗机构两级尴尬

　　初步调查结果显示，广东省目前约有9000名口腔医疗从业人员，其中在私人诊所从业的约3000人。广东省口腔医学会会长黄洪章表示，因为公立医院招人缺口小、毕业生竞争激烈，目前已有不少本科生、研究生毕业后流向私人诊所。

　　那么，广东省范围内的口腔医生生存状况如何？记者采访中了解到，口腔医疗的发展已形成综合医院口腔科、口腔专科医院与社区口腔诊所两级分化的趋势，口腔科医生们，有人所获颇丰，有人处境尴尬，他们在两级中跋涉复跋涉，追寻更好的发展之路。

　　民营诊所，几家欢乐几家愁

　　“我连续亏损近一年了。”滕医生是广州某牙科诊所的老板，整个访谈过程中，他不时跑到门边去吸烟，边吸边大声对记者说，要不是做了其他企业来贴补，他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滕医生于1995年毕业于四川大学华西口腔医学院，在医院做了10年，4年前下海，开了现在这家诊所。诊所地理位置不错，位于两个大型小区对面，面貌干净整洁，井井有条，却因为没有病人而显得寂寞。站在门前向外张望的滕医生，一脸无奈。

　　为什么会亏损？滕认为主要是人们对私人诊所整体信任度下降，而成本和服务价格却越来越无法平衡。

　　滕医生叹息着说，钢材、瓷粉、房租、工资都在涨，但服务价格没办法提上去，90%的人都讲价。“比如一个病人需要做根管治疗，我们的价格是250元，病人还要讲价，但我10年前在医院做根管治疗时就已是300元的价格了啊。”

　　他给记者算了笔细账，来一个病人，检查一下，一次性检查包加上手套成本是6块钱，要是病人检查完了不做进一步治疗，还收不到这6块钱检查费。“补牙的病人，加上复诊，光检查成本就要去掉12块钱，补牙树脂如用3M公司的材料，3克成本就要300多元，松风4.5克要200多元，3克树脂最多补5~10颗牙，刨去材料和其他成本，你说能赚多少钱呢？”而这，还不包含他本人的劳动价值在内。

　　滕医生认为，整个社会医患关系的紧张，及黑诊所的不断涌现，是造成人们对私人诊所信任度下降的原因。据了解，在他诊所旁的城中村，有些看起来很可疑的牙科诊所，宣称补牙只要20元。行内人都知道，这肯定是以次充好，偷工减料，欺骗病人才能做到的，受损还是病人。这种价格上的恶性竞争，不仅会把行业形象搞坏，还增加人们对民营诊所的不信任。

　　天河北一家牙科诊所的郭医生，却因为生意颇佳忙不过来，他的小诊所一天要看十几二十个病人。郭认为只要对患者负责，病例处置得当，不断更新管理水平，自然会吸引患者继续上门，并乐于向别人推荐。

　　“当然成本升高、价格战、社会认知的不利因素都有，但我们的诊所经营者有没用心想过，为什么患者会分流到其他诊所或医院去就诊？单纯是因为价格吗？在日常治疗过程中，有没有什么令患者不满意的地方？是否从内心深处重视每位患者，并以他们的健康为己任？合作团队是否能同你保持高度的协调性和一致性？以上问题，是每位诊所经营者需要考虑的。诊所管理人员基本上就是医生自己，管理能力来源于长期实践的积累，其管理知识在某种意义上讲来源于师承，没有机会系统接受现代管理科学知识的学习和训练，这也是阻碍诊所发展的重要原因。”

　　“开业的牙医很辛苦，要面对业务技术、质量管理、人才培训、市场开拓、关系应酬等问题，我们的再教育、技术、管理、收入、地位的提升也需要一个平台比如行业协会来整合。”郭医生说。

　　综合医院口腔科，夹缝求存

　　中山大学附属第六医院口腔科主任房思炼博士认为，专业分工精细是现代医学发展的必然趋势，因此在口腔专科医院，口腔医疗事业发展较快，综合医院的口腔科地位多数有点尴尬。

　　“目前综合医院都在追求‘做大，做强’，而口腔科限于自身特点，如由于口腔治疗是纯手工操作，看一个病人花一两个小时甚至更长都是常事，而收取的治疗费与所付出的劳动相比不成比例，同时在业务收入中药品所占的比例很低，种种因素导致口腔科总产值低，很难做到大规模；同时口腔科需要的设备成本又高，因此一般口腔科在综合医院往往较难受到重视。”房思炼说。

　　“此外，传统观点认为口腔科门诊开展的业务一般独立完成，并不需要其他科室的协作，这也导致口腔科在综合医院不是关注的焦点。而口腔颌面外科因为需要麻醉科、手术室、ICU，甚至内、外科等的配合，既能充分体现出综合医院的优势和特点，又可为其他科室增加业务收入，也可增进他们对口腔科的了解。所以，我建议综合医院的口腔科很有必要建立口腔颌面外科病房。”房思炼说。

　　中山市某医院口腔科王主任则表示，口腔科对人员配置要求高，如果“四手操作”，一张治疗椅要配一个护士。“这样做其实可以提高效率，增加产值，但跟领导沟通就有难度，可能会觉得你这样的配置要求高了。而如果在专科医院，争取配置和开展工作的难度，都会小很多。”

　　王主任认为，口腔在综合医院很难搞上去，还存在分配机制的问题，在综合医院，口腔科跟其他科室分配机制一样，却忽略了口腔科多治疗、少用药的事实，也必然导致医生对薪酬的不满意。

　　房思炼所忧虑的，则是人才的流失。“现在培养出来的研究生，都会优先考虑专科医院。目前专科医院很多高级人才就是从综合医院过去的。”

　　“现在民营的大小诊所对我们也有影响，由于诊所追求利润最大化，对口腔医疗设备进行高投入，只要能产生、特别是快速产生经济效益的，他们就上，而我们的设备更新远远不如他们。”

　　“当然我们有自己的优势，作为中山大学的附属医院，拥有良好的、群众信任的品牌，而且我们的软件如人才和技术很不错，到我科就诊口腔常见病、多发病完全可以得到很好治疗；作为新成立的医院，我们的设备也急需更新，医院对此很支持。”房思炼坦言，作为新任命不久的口腔科负责人，他深感市场竞争激烈，形势严峻，但相信在医院有力的支持下，通过全科的努力，一定会获得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的双赢。

　　他希望以后能吸引一些高端客户。“到公立医院来消费的，都是医保、公费以及中低消费群体。其实高端客户的附加值是最高的，但要做到更好的服务需要价格的支撑。而公立医院严格执行国家的医疗收费，不如诊所灵活，加上政府拨款不足，我们要改善患者就医环境，比如候诊环境、设备，预约服务等，都需要医院自己去努力。”

　　好机制才有好发展

　　广东省口腔医学会发起的这项调研，从今年6月份开始，已调查了深圳、珠海等地诸多民营医疗机构。全省口腔机构的具体数据、从业医生的素质、生存状况、服务水平及群众需求如何，都是他们正在调查的内容。

　　广东省口腔医学会副秘书长，民营工作委员会主任欧尧向记者介绍，调查发现，2004年以后开办的口腔诊所都较规范，其服务设施和条件比综合医院的口腔科还好，由本科生、硕士研究生、博士生毕业开诊的不少，深圳、珠海两地从业水平都比较高。

　　“在深圳和珠海，70%~75%的口腔医生在民营诊所里工作。以前我们国家在私人诊所的牙科医生只占20%，公立医院占80%。这种情况正在发生变化。口腔医疗服务民营化，特别是高端口腔医疗服务民营化可能成为趋势，因为公立医院是人民大众的医院，搞高端为少数人服务，群众会有意见。随着口腔医疗服务民营化，政府主管部门应加强对其管理和指导，包括帮助其在管理水平、服务技术的提升等。”欧尧说。

　　在口腔医疗服务上，欧尧看好专科医院和民营口腔诊所的建设，认为专科医院包括一些地方口腔医院，以及做得好的民营诊所会发展得很好，专科服务水平都较高。但和房思炼一样，他并不看好快速扩张的连锁民营口腔医疗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