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峻,男,1973年生于兰州。诗人,乐评人,地下文化制造者。著有《北京新
声》、《铁血摇滚》、《内心的噪音》、《地地下》、《燃烧的噪音》等。
“鄙人最大的爱好就是收藏美女。”听起来好风雅,而且好风流,所谓君子好色,取之有道,佩服,佩服。
不过收藏家未必都像他们嘴上说的那样从容。虽说交游挺广,但真正的美女收藏家我还没遇见过,性经验收藏家倒是不少。
在热烈的摇滚年代,大家都挺闲的,狐朋狗友常常相聚,酗酒吹牛谈论金刚经。并且难免在一小时之内说到性事:“你知道他跟多少个姑娘上过床?”“100?”“差不多,不过还是比我少一点。”大家谁都不信,但心里一定是痒的。
掐指一算,这辈子可能都得保持两位数了,比是比不过的,只好当场反驳,批评某些人不务正业,玩世不恭。可是做流氓多快活啊,尤其是,生活在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做流氓的环境中。
但问题是,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不坑不骗且保持魅力战无不胜。那种必须要证明自己很行的感觉,那种发现自己还不是很行的感觉,对于自以为正在获取无上自由的年轻人来说,实在是有点拧巴。
其实收藏家到处都有,不只是摇滚,比如文学圈媒体圈国贸商圈,只不过多数人并不拿来谈论罢了。
这大概是迅速城市化过程中的特色,健康丰富的性,或者假设健康丰富的性,和其他终于脱了贫的感觉一起改变着我们的生活……
收藏性经验,和多数的收藏癖一样,要花掉主要的时间去统计、积攒、把玩,在数字的积累中获得快感。就像从来不读书的藏书家一样,性经验收藏家很难了解一个女人。
反过来说也一样,那位号称要收尽京城文艺圈尖孙的女战士,怕也没工夫和她的床友心灵相通。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追求多样性、新鲜和挑战的人,在深度和默契方面必然有所损失,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问题。传说中的永不停息的创新艺术家、死磕世界所有雪山的登山客、从不为成绩自满的劳模,好像都有这种风骨……
但是我可以打赌,性经验收藏家并不是气定神闲,以无聊事遣有涯人生的风雅人士。
说白了,还不都是年轻时候给憋的。
难得的东西才珍贵,没听说收藏《北京晚报》的。真要是生活在一个有着健康丰富性生活的环境里,谁还到处吹牛说鄙人已经睡了100个?多土啊,像没见过女人……
而现在,人们还在羡慕别人的有闲和有魅力,以及不受道德约束的洒脱。毕竟对多数人来说,上床是一件严重的事情,牵扯到交换和契约,这种女人要是不把自己哄抬成高价商品,是不肯假装半推半就的。
社会资源始终在匮乏状态,为了获取,男人要么就此了断后半生,要么斗智斗勇像传说中的猎人,那些偏偏迷恋性爱的家伙除了做个流氓之外别无选择。女人想被尊重,其实也要尊重自己,摆出一副斗智斗勇的架势来,就注定只能被猎取、收藏。
你去Baby Face看一眼,那里面的女人都散发着一种既凛然不可侵犯,又刻意夸张勾引的性魅力,和这样的女人上床,等于当场欠下道德、感情和面子的高利贷。
不光Baby Face,其实哪里都一样。比如798,把自己当成广告的文艺青年走来走去,努力地让别人注意到自己,性的内容大概是少一些,男女比例也大致相当,但奇货可居的感觉洋溢着,就好像一场盛大的交易会。对稀缺资源的占有,遂成为一种骄傲;对责任和稳定性的成功逃避,则成为浪漫的叛逆行为。这其实是一个仍然封闭平庸的环境里的风景。
其实以上的说法,主要是为了安慰自己——对,我不是缺乏魅力,也不是没有勇气,而是不稀罕。
对,葡萄是酸的……
(实习编辑:朱卓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