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和心灵的双重饥渴

　　我们应当相亲相爱，否则就会死亡。”——奥登

　　“拥抱”系列是行为艺术家高氏兄弟的艺术作品：2000年9月10日他们组织了150多名志愿者到济南北郊黄河边，让大家两个一组，随意组合拥抱。这便是该系列中的第一个作品“拥抱20分钟的乌托邦”。此后，高氏兄弟还在不同的时间和地点，组织各类人群进行相似的“拥抱”。其中，有圈子内的艺术家，都市的时尚白领，也有来自偏远农村、生活在城市边缘的建筑工人……人与人之间的生存状况千差万别，但人们对“拥抱”的需求却有惊人的相似。“拥抱”的欲望蕴含在每个人的心灵深处，长期被忘却的“拥抱”理应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拥抱”与其说是一种游戏活动，毋宁说是一次直面我们内心世界的契机，它昭示了皮肤和心灵的双重饥渴，凸显了当下文化的困乏和荒寒，更展现了一种健康美好的生命方式。

　　在私密的空间里，或者说在纯粹的私人领域，情侣、亲人甚至人与动物之间都存在着各种各样的身体接触，拥抱只是身体接触的一种基本形式。在公开场合，约定俗成的社会禁忌以及种种分歧、冲突导致的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限制了人们的身体接触，人与人的距离被预先设定了。而实际上，对于他人身体接触的渴望与恐惧同时存在于我们内心。规训与教化几乎改变了我们的本性，使我们丧失了自由选择的能力，放弃了爱的欲望。自由的空间正是在我们不断地放弃与丧失中变得越来越萎缩狭小，人与人的关系也因此变得越来越冷漠、变态、缺乏起码的信任，以至导致了一些本来是可以避免的冲突和怨恨。我们不是失去了爱，而是从来就不知道何为爱；我们没有放弃信仰，而是一直被“伪信仰”所摆布；中国人不是失去了拥抱的能力，而是迄今为止都没有获得过拥抱的“高峰体验”。

　　受到一次伤害之后，我们便将所有人都设想为敌人；经历一次欺骗以后，我们便将所有人都定义为骗子。日复一日地，我们猜忌别人、怀疑别人，殊不知自己也受到了同样的猜忌和怀疑。我们的信任像花朵般凋谢，我们的真诚像月光般黯淡。我们把自己柔弱的心灵隐藏在坚硬的外壳之内，逐步斩断了与外部环境的交流渠道；我们把所有的言语和行为都染上一层浓重的保护色，不让他人洞悉自己的真情实感。

　　“拥抱”其实是一种呼唤——对爱的呼唤，对内心的呼吁、对同类的呼唤以及对宇宙的呼唤。“拥抱”并没有完成，它是一件不可能最终完成的作品。“拥抱”已经不仅仅属于高氏兄弟，它进入艺术界和公共传播领域之后还将引发更多的回应。因此，我们的“拥抱”，其实才刚刚开始。

（实习编辑：陈定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