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结蒂,人民不但需要桑拿,人民还需要跳舞,需要物质和爱,需要眼睛对着眼睛说话
我想皮肤饥渴症并不是什么问题,它的源头像童年的晨雾和少年时代的暮雨一样,已经很少出现在记忆的投影中。即使坐在极简派设计风格的酒吧里,听缥缈的西欧电子乐,即使突然想起失之交臂的恋人,我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孤独。这是一种情感和快感的匮乏,却算不上是病。它甚至不是一种匮乏,它只是让我不由自主地爱上身边的女孩,而我们则一定是同样喜欢抚摸、迷恋着呢喃之后的睡眠。未来是加长的,道路是拐弯的,崔健说,我们现在能够做的,只是肉体上的需要。
我们需要的不只是来自母亲的拥抱,我们还希望在公共汽车上不被挤得东倒西歪,需要遇见一些微笑的警察和会说谢谢的邻居。当然我不想替朱文寻找答案,他在小说《人民到底需不需要桑拿》中提出了问题,但皮肤饥饿恐怕是离题最远的一种推理;归根结蒂,人民不但需要桑拿,人民还需要跳舞,需要物质和爱,需要眼睛对着眼睛说话,至于他们晚上干什么,皮肤在黑暗中是否嚎叫着相互靠近,亲爱的,那是人民自己的事情。[img][r]
因为匮乏,所以我们热情,但因为羞怯,我们又羞于暴露真相。热情被抑制。属于下一代的窄边眼镜提前被我们戴上,英式的小尖领衬衣在克制着脖子以上的表情;精神在分裂,分明害怕回家一个人像婴儿一样蜷缩在温暖的大床上,却偏偏要独来独往扮演潇洒的自由人。皮肤是干旱的,但内心是潮湿的。
然而我们的确是进化了的。皮肤在新的护肤品帮助下变得舒服,它知道我们是充满自信的吗?的确,它可以忘记曾经被冷漠折磨的过去,因为这些细胞,最多7年,就已经全部换了一圈。残留的,只是一些需要终生使用的借口,和血液里黑暗的召唤——它说,去吧,去寻找一个身体,哪怕只是一只手、一个嘴唇,哪怕只是一个使用你喜欢的香水的影子。
事实上我会经常和坚强的人在一起,因为男性化是我们的特点,是我们不得不变得坚硬的皮肤;我也经常和吐露真情的人在一起,因为坦率是一种治疗,女性化是我们的结果。我带着我的皮肤饥饿症和他们在一起,这是一种仪式,或者一种集体的鼓舞,我们无法分开。既然出生在不善表达感情的家庭里,长大以后,那就不要再让我们连默契的机会都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