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这场长达44天的深沉昏睡中,有死神掠过的影子,他坚定着不被蛊惑,终于醒来。事后他津津有味地听着朋友和亲人对他讲述着当时的情况种种,就像听着别人的故事。而康复,更是一个漫长又现实的过程。
急诊室 生命力比拯救更重要
出事之后,第一时间赶到的朋友和家人在北大医院的急诊室见到了小柯。满身是血的他躺在急诊室的推车上,一直处在昏迷中,胸腔的肋骨全部骨折,并且伴有严重的内脏出血,医院当即下了病危通知。
朋友亲眼看着医生将小柯的气管切开,他还在昏迷中本能地皱了皱眉头。事后,小柯对此事全然不知,不仅如此,对昏迷中所有的治疗细节他都尽然不知。
对在场的朋友和家人来说,当时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大家都盼着能快点把他推进手术室做手术。哪怕是个48小时的手术也好,因为那样的等待是一种有希望的等待。可是医生说,因为失血过多,而开刀又会导致大量的失血,院方不主张手术。
最可行的办法只能是送监护室先行观察。虽然ICU观察室24小时都有医生护士监控,但彼时的生死之间,最关键的因素是小柯的生命力,拼的是身体素质与求生意识。
从那一刻开始,守候在旁边的家人和朋友对时间有了新的理解和期盼,不论是治疗还是康复:什么是一会儿、什么是明天、什么是三天、什么是两周、一个月……没有比等待再美好的东西,也没有比等待再残忍的东西了。
后来问小柯,昏迷的那么多天里到底有没有感觉、记忆?他说只有梦境,而且都是差不多的梦境:“我梦见自己躺在大街上,我能看见所有的人,可是,好像谁都看不到我。他们急匆匆地从我身边走过,就是不管我也不看我;我想喊,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我想动,可手脚都好像被固定了一样不能动。但我有一种感觉,是等待,我一直在等一个人来救我,可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就躺在大街上等待着。总是梦见我在等着那个人来救我…… ”
后来,研究心理的朋友分析:小柯还是一个比较乐观的人,他的潜意识里在等待有人来救他,就证明他的求生欲望很强烈,自己并没有在主观的意识里首先放弃自己。
ICU观察室 与死神拔河44天
一间ICU观察室一般有十几个危重病人,所有人浑身上下都插着管子,躺在那里就像外星人。小柯入ICU不到两周,医院又下了第二次病危通知书。ICU是无菌空间,除了医护人员和每天固定的一位经过严格消毒的家属可以进入外,其他的人只能隔着玻璃窗口看上一眼。隔着玻璃探视窗看着他,样子很吓人,浑身上下肿得很厉害。而医院的病人是最怕肿的。
当时,小柯还伴着40℃的高烧,是肺部深度感染引起的。这又是一次特别麻烦而且无奈的事:负责小柯的是胸外科医生,可肺部感染却属于另外的科别,而且感染本来也不是这家医院的强项。
当时正值非典的高峰期,小柯所在的医院内部已经是戒备森严,可朋友们还是费尽周折找来了协和的感染专家给他会诊。当时,小柯的肋骨正处于重新长合的阶段,如果进行手术,就要再次切开肋骨,不但前功尽弃也十分危险。于是,只能先采取保守的药物治疗,能不能挺得过去,就看他自己的意志了。
望着一滴一滴坠下的药液,旁人能做的只有守望、祈祷。体温表上的水银柱好似是一根绳子,一端是小柯,一端是死神;所有人只能观望着这一场拔河,生与死的拔河。又一个难敖的 3天,3天后,小柯的热度总算退了下来,算是又过了一关。
昏迷了20多天之后,终于醒过来的小柯第一眼望到了姐姐。气管被割开插着管子,让他叫不出姐姐。可他的眼神已经证明了他还认识亲人,就已经让姐姐非常非常满足了。昏迷了那么久,已经让家人把希望降到了最低点——他能醒过来、没有变成植物人、居然还能认识人!这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
刚从昏迷中醒过来了的小柯,也不能坚持多久的清醒,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在昏睡,不分晨昏。那期间的意识也都是短暂而片段式的:比如恰巧清醒的某时,身边有护士在照料,他问她是谁,护士就哈下腰,给他看胸牌,小柯念了出来。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见到任何一个护士他都叫这个名字。
每天他最清醒的时间是在早晨,最高兴的时间也是在早晨——他的西瓜汁该来了。看到了西瓜汁,小柯的脸上就会浮现出按捺不住的喜悦,就像是小孩子见到最心爱的玩具。看到了西瓜汁,也就如同看到了早晨的第一缕朝阳,ICU 里是分不出白天黑夜的,西瓜汁又成了一种时间的标志。
随着西瓜汁的增多,小柯的清醒时间越来越长,感觉也越来越丰富。不能支配自己的动作、午夜里临床病友的呻吟声、除了姐姐朋友和任何人谁都到不了近旁,这一切越来越清晰的信号让他增添了许多急躁,急躁地想离开ICU。因为身处ICU就意味着需要24小时监护,就意味着没有脱离危险期,而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过了那个阶段,可以进入康复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