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朗:点燃世界的柴火有88个键
筒子楼、清晨、第一个音符叫郎朗
他出生在沈阳空军文工团的筒子楼里,一个被埋没的指挥家老金把这个缺乏私密性的大楼合并成音乐家庭。他四处传播学习钢琴的好处,每个周末,20多个共用厨房与厕所的家庭都会在这个隐逸指挥家的组织下开办音乐会。他把2岁的郎朗抱上琴凳,然后惊奇地发现,这个虎头虎脑,出生时差点被脐带勒死的小家伙一上钢琴手指头就能立起来,于是他立刻找到对世界杯的热情远大于钢琴的郎国任,告诉他,“你儿子能弹出来,好好培养吧!”
二胡演奏师郎国任看着这个两岁就会唱《大海呀,故乡》的儿子,他清楚钢琴,与用两根弦揉捏推拉来完成演奏的二胡相比,钢琴更像一个包括地铁、车道、辅路、高架桥和索道的立体交通网,你的全部生活、情绪、思想和灵魂都能毫无阻碍地行驶于其中,但这个能量强大的黑洞也可能消耗你全部俗世的欢乐,所以他需要一段时间来狠下这条心。
“这栋楼能出一个肖邦!”深具感悟力的老金说话喜欢用大词。而此时,郎朗的爸爸已经出发了,他找到了沈阳最著名的钢琴教授朱雅芬,这个来自上海的名门之后。当时的郎朗不到四岁,对幼儿园的恐惧成了他练习钢琴的第一动力,他迷上了西游记,迷上了那只无比神通无比自由的猴子,他发现钢琴也能给他这种神通,他可以用一串滑音飞上云霄,可以用排比的半音表现笨拙的猪八戒,这些黑白相间的琴键可以构筑一座空中的王国。他发现了乐音和语言之间一些懵懂的对应。
朱教授被这个干脆的小男孩吸引住了,琴声中她听到一种可能:这个孩子是一道射线,从一个起点可以到达任何要去的地方。在那个隔壁咳嗽叹气都会听到的走廊里,钢琴孩子们开始暗暗较上了劲:谁练琴时间最长,谁又拿下一首难度大的练习曲,谁在早晨第一个翻开琴盖……郎朗只要第一,不管对方比自己大几岁,多练了几年。隔壁孩子搬琴凳的声音都会叫醒睡梦中的郎朗,然后条件反射似的窜到钢琴前抢先弹出走廊中的第一个音。仅仅1年后,5岁的郎朗就获得沈阳少儿钢琴比赛的冠军,但郎国任看到更远的一步,郎朗需要一个国家意义的舞台,那个舞台就在北京。
冬天来了,用钢琴取暖
9岁的郎朗和每只手都提着行李的郎国任来到北京,这个复杂的都市让父子俩有点摸不着头脑,住处,开销,老师和钢琴,没有一样有明确的着落。郎国任辞了职,他要把郎朗爸爸作为自己的职业,为了成就他,他必须到北京,必须辞职,必须坚持做一个职业父亲。
在朱雅芬的推荐下,他们推开了赵屏国教授家的大门。那是一位14岁才开始学习钢琴就一举考取音乐学院的传奇人物,克拉夫琴科和塔图良两位来自苏联的大师奠定了他纯正的俄国学派功底。郎朗的钢琴比一切言语更具说服力,虽然赵屏国听出郎朗的手指有点松软,听出他的发声方法还欠得当,听出他对乐曲的处理还有一点紧,但是他更多地听到了希望,听到了对音乐特有的敏感,听到了热情,听到一个灵魂在怒吼和歌唱。他立刻想到那个已经饮誉世界的金童子基辛,他相信眼前这个男孩一定能成为大师,至少,不会比基辛差。
所有的音乐理论在赵屏国这里都不是枯燥的,那段调性复杂的《莫扎特奏鸣曲》在他这里只是一次妙趣横生的历险,有D大调的狂欢,F#大调狂欢后的迷茫,然后是F#小调的质疑,B小调的测试,E小调的探路,A大调的柳暗花明,和重返 D大调的疲惫和充实。在这个情节曲折的故事中,郎朗不知不觉地上手了。
他考上了中央音乐学院附小,从此郎国任开始了音乐学院扒墙头的历史,没有一个保安能撵走这个倔强的父亲。他每天登自行车送郎朗上学,隔墙听课,回家后再和郎朗反复吃透老师们上课讲述的内容。他们不放过老师讲授的任何一句话,一个词,细嚼慢咽,全神贯注,直到全部内化为自己的学养。
在所有器官中,郎朗最珍惜自己的手指,被指甲盖那么大的螃蟹咬一下,他也会认真地消炎,包扎,惊心动魄好几天。在那个没有暖气的房子里,郎朗可以在北京寒冷的冬天里弹琴弹得大汗淋漓,钢制的琴弦会被木制的琴键敲断好几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