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血整理！关于疟原虫治疗肿瘤，你想知道的都在这里

　　文丨维生素C

　　来源丨医学界肿瘤频道

   在这喜气洋洋的春节期间，电影院上演着《流浪地球》、《疯狂外星人》、《飞驰人生》等精彩的贺岁大片，普通人的朋友圈可能会被这些刷屏了；而在医学相关领域，有这样一条消息，在春节期间大肆传播，有人戏谑地称为神奇的“武侠大片”[1]。

　　它就是中国科学院广州生物医药与健康研究院陈小平团队的“疟原虫治疗肿瘤”。

　　2018年12月24日，在中科院举办的SELF格致论道讲坛“粤见未来”主题活动上，陈小平教授分享了“疟原虫成为抗癌生力军”的课。

　　“只需1毫升含有疟原虫的血，然后用青蒿素控制着，一个癌症患者就痊愈了......”

　　使用疟原虫对抗癌症，被媒体描述得像金庸作品里的以毒攻毒的“神方”般简单、有效。很多公众号和媒体又开始狂欢，赞美之词溢于言表，什么“重大突破”、“中国人攻破癌症”，乃至“下一个诺贝尔奖”。

　　到底，事实是什么？

　　1.首先，这不是虚假消息。2019年2月9日中央电视台央视一套《新闻30分》节目向全球宣布了陈小平科学研究团队的重大发明《疟原虫感染免疫疗法治疗晚期癌症》[2]。（虽然被“标题党”们夸大）

　　2.这不是“新”闻，早在2017年，就出现了相关报道[3]。（不知道为什么2019年春节又再次报道并引起轩然大波）

　　3.部分媒体夸大事实报道，引起民众误解，目前研究者与其他相关专家已进行客观解释。

　　接下来让我们来详细了解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到题目“疟原虫治疗肿瘤”，“肿瘤”大家不陌生，但是“疟疾”“疟原虫”这样的字眼还是有一定的民众不了解。部分人了解它，也可能是通过“屠哟哟发现青蒿素治疗疟疾获诺贝尔奖”。

　　疟疾，俗称“打摆子”，是一种由疟原虫寄生于人体引起的寄生虫病，主要由受感染的按蚊叮咬或者经输血感染。2017年中国已经首次实现无本地感染病例报告，即将成为全面消除疟疾的国家[4]。

　　疟原虫为按蚊传播的孢子虫，是疟疾的病原体。疟原虫虽然名字里带“虫”字，但其实它是单细胞生物。一般来说，疟疾有4种类型：间日疟原虫、卵形疟原虫、三日疟原虫以及恶性疟原虫。

　　但是这疟原虫怎么与治疗肿瘤有关系呢？难不成就是武侠小说里的“以毒攻毒”？其实不是，人们只是借助疟原虫来激活自身的免疫系统，让免疫系统去杀死肿瘤细胞。

　　这种方法各位医学人士听起来是不是非常熟悉？没错，就是现在的热门研究“肿瘤免疫”。一种高毒性病原体的入侵理所当然的会激活动物身体的免疫系统，而免疫系统也确确实实能够杀伤癌细胞。2018年的诺贝尔生理或医学奖，帮助人类找到了一条对抗癌症的新道路：通过重启免疫系统的功能，杀伤人体癌细胞。多种癌症免疫药物（比如O药、K药）已经上市，并且效果良好[5]。

　　其实，癌症免疫疗法这个思路，最早的发现，可以追溯到100多年前。威廉·科利（William Coley），19世纪末美国的一名外科医生，现在被很多人称为“癌症免疫学之父”，直接把致病活细菌，直接注射给癌症患者，这就是所谓的“科利毒素”，很多人因高热死亡，但熬过来的一些人里面，确实有一些患者肿瘤消失[6，7]。

　　目前来看，科利使用“细菌”，陈小平使用“疟原虫”，二者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先引发人体免疫反应，然后免疫反应能够帮助杀死癌细胞。

　　当然，疟原虫治疗疾病在历史上也有先例。1917年，奥地利医生贾雷格用疟原虫治疗因神经性梅毒瘫痪的患者，使他们有了不同程度的好转，为此贾雷格获得了1927年的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但直到今天，疟原虫对晚期梅毒有神奇疗效的机理，也没有阐述清楚[8]。

　　据陈小平教授在2018年12月23日SELF格致论道讲坛演讲中的描述，在早年求学期间，意外的发现世界范围内疟疾发病率和癌症死亡率的地理分布图，似乎存在负相关的关系，疟疾高发的地区癌症比较少，萌生了“疟疾也许能治癌”的初步想法[5]；他的团队在与哈佛大学统计学教授合作之后，剔除了所有的其他因素。

　　经过多年研究，陈小平教授带领的团队发现，疟原虫感染可以拮抗肿瘤免疫抑制微环境，启动抗肿瘤天然和适应性免疫应答，抑制肿瘤血管生成，抑制肿瘤的生长和转移，显著延长肺癌、肝癌、结肠癌和乳腺癌等实体肿瘤荷瘤小鼠的寿命。

　　“我们研究发现疟原虫感染可以激活整个免疫系统，而且还发现疟原虫感染非常显著的抑制肿瘤的血管生成。”陈小平说[9]。感染疟原虫后，人体的免疫系统，包括T细胞、NK细胞等，将被“唤醒”和“激活”。“我们把肿瘤小鼠的肿瘤解剖出来，会看到，大量的T细胞进入了肿瘤组织并且被激活了，它们可以杀伤肿瘤细胞。”

　　过去两年，他们团队在几个医院开始了利用疟原虫治疗晚期癌症的临床试验，合作者包括鼎鼎大名的钟南山院士。在演讲公开的十个患者的数据里，有五个“有效果”，两个“好像已经治好了”[5]。

　　再往前追溯，2017年6月26日，自然出版集团系列期刊Oncogensis在线发表陈小平课题组的最新研究成果“Exosomes from Plasmodium-infected hosts inhibit tumor angiogenesis in a murine Lewis lung cancer model”。文章首次发现疟原虫感染小鼠血浆外泌体能够抑制肿瘤血管生成，并初步阐明其分子机制。该研究加深了对疟原虫感染宿主所分泌的外泌体与肿瘤血管生成之间的相互作用的认识，为开发疟原虫感染来源的外泌体作为一种新型抗肿瘤制剂奠定了基础[3]。

　　2017年10月19日，呼吸疾病国家重点实验室和中国科学院广州生物医药与健康研究院曾联合主办了“2017疟疾与癌症跨界交流会”，会上就曾报道了“我国科学家利用疟原虫免疫疗法治疗癌症取得得了初步的临床疗效，晚期癌症患者未来将有救了”。据公开报道，陈小平研究员的主题报告提到，在3例晚期肺癌患者的治疗中观察到2例显效，其中1例转移病灶消失，并通过微创手术切除了完整的肿块[10]。

　　听听大家怎么说？

　　目前，此疗法在学术界仍存在争议。

　　浙江大学生命科学研究院教授王立铭就发文反驳，赤裸裸指出陈小平研究的漏洞[5]。并找出了“2008年全球癌症死亡率（年龄调整后的数据，来自美国华盛顿大学健康指标与评估研究所IHME）”

　　还指出了研究中许许多多的纰漏：研究中编号01003的患者在疟原虫治疗之后，肿瘤形状变化，因此用手术切除肿瘤，无病生存至今。像这个患者的病例，很难归因于疟原虫激发的免疫作用，而更像是手术切除肿瘤的功效。而编号F002的患者，在接受疟原虫治疗之后回家，几个月后发现肿瘤活性消失。王立铭教授指出，在该患者回家的几个月时间里，陈小平团队未对该患者的用药情况做进一步检测，并不能把肿瘤活性消失的功效归因于疟原虫免疫治疗史[11]。

　　“菠萝”李治中博士发文进行客观解读时，开门见山，直接提出观点称“这还是早期研究。目前参与人数还太少，也没有正式的临床研究论文，所以疗效和副作用都属于未知”、“在临床数据发表之前，自媒体向大众宣传‘疟原虫是抗癌神器’是不合适的，用‘治愈’这个词更是严重误导”、 “对新诊断患者，不应该做为治疗的首选方案。对于标准治疗已经失败的患者，可以作为选择之一去了解，但需要降低预期”[6]。

　　还有很多未公开姓名的专家提出质疑[10]。

　　事实上，疗法远远不只 打“一针血”这么简单。“我理解他说‘只打一针’的意思是只需要感染一次就好，不是字面上说的只打一针。”中国医学科学院药物所一位研究人员向科技日报记者表示，这意味着疗法该临床治疗在操作上比较简单[12]。但是实际上还需要使用青蒿素把疟原虫血症控制在安全的范围内。

　　对此，2月7日，钟南山院士回应称，该疗法仍在实验中，尚未达到被批准条件性用药的阶段。

　　钟南山院士介绍，该项实验已经进行了近4年的时间，都用于其他治疗方法均无效果，病症处于终末期患者的治疗，目前已临床试验了近30例，有10例观察了一年，其中5例有比较明显的效果，这些患者主要患有肺癌，也有少数前列腺癌、肠癌患者。

　　他称，目前该项研究仍有很多未知数，尚没有充分的证据和足够数量的案例证实该方法有效，个别案例不足以说明问题。“现在看起来有一些苗头，但是下结论太早了。”钟南山院士还称，感染疟原虫会导致病患出现周期性发烧等各类症状，目前仍然存在很多问题。“发烧太高需要控制，另外，感染疟原虫之后，患者要被特别防护，防止蚊虫叮了患者之后传染疟疾[13]。”

　　该疗法目前仍处于早期临床阶段，不能说明最终会被证明有效。对于一种全新的疗法，需要进行严格系统的临床研究证明其安全和有效性后才能进行临床应用。而该疗法目前仍处于早期临床阶段，在研究过程中会允许研究者筛选病例，毕竟早期的研究工作是用来概念探索的。需要进一步研究才能确定是否能成为有效的新的癌症治疗方法，目前仍要较长期的研究[12]。

　　撰写此文的目的，就是想让民众了解真实的情况，不要被某些夸大事实的报道蒙蔽双眼。同时，“夸大宣传的受害者不止是患者和家属”，菠萝博士曾收到研究团队的信息，也体现了他们的无奈。“自媒体时代，获得信息越来越容易，获得真相却越来越难了[12]。”